“你故意留抱琴在那招呼我的吧?”入宫的路上,赵长河低声问唐晚妆。

“唉……”唐晚妆叹了口气:“西厢记往我鼻子底下塞,平时没事托着个腮帮子神游天外,再不给点机会,死丫头要怨死我的。”

抱琴头低低的不说话。

唐晚妆道:“你的性子,好端端的可不会起意去要人家,只会长期视若无睹,早晚伤了人家的心。真要临时通房什么的,我更怕你万一说个拒绝,要出事的,你未必懂……还不如先找机会相处,我就知道抱琴骂起人来你顶不住,肯定要给个交待。看这不是挺干脆……以后对人好点儿,人家是我妹妹,可真没当丫鬟看。”

赵长河拉着抱琴的手往上举:“谁说是丫鬟了,这不也是我妹妹。”

唐晚妆忍不住笑:“给你叠个身份你更高兴了是吧?”

赵长河也笑:“我在你这叠了多少身份,也就用来追你,可没用来玩花样啊。”

“你还想玩什么花样?”唐晚妆偷偷看了周边一眼,轻啐道:“有时候我真希望你在外做的事情别那么出色,每收到一次你的消息,都让我感觉你在对我说:该兑现了吧……可我一看皇甫就来气,想想就不自在嘛,她也不会肯。你真不知道我们斗了多少年的。”

赵长河哭笑不得:“那些事情,船到桥头,强求不美。就像今天,我都说了你们真没必要赶我入宫,哪能天天就想着那点事儿。”

这回唐晚妆岳红翎都齐齐看了他一眼,感觉你前段日子都兴致勃勃想做排列组合,今天这味儿怎么不对了,该不会不行了?你不行了我们怎么办啊……

赵长河叹气道:“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过,每次你们吵架我都很没奈何,不知道怎么办的那种。能先不吵架就谢天谢地了,还真不敢未得陇先望蜀。就像你俩初次见面,怎么会以为我会考虑那些的嘛,真是。”

众人都笑,想想还真是,他每次面对吵架都很没奈何的,与他在外纵横捭阖的表现挺不一样。

那今天这个家宴对他就更要命咯,各方相聚,人可多呢。至少唐晚妆知道自己很难对皇甫情有什么好气,料傻鸟见我应如是。

抵达宴厅的时候,一眼看见的是夏迟迟正和皇甫情说着什么,皇甫情端着一杯茶轻抿着,颇为满意地在点头。

说的什么不知道,反正她俩坐的位置就属于典型近水楼台的不要脸。

这是一张大圆桌,正对照壁的那个位置显然属于“主位”,此刻空着,看似留给“家主”。别看这俩一个太后一个皇帝,就连小宫女谁都知道真正的家主是谁。

而主位上下首则分别被皇甫情夏迟迟直接占据,等于预先把赵长河左右的位置抢占完了,别人只能坐她们再下首。

更有意思的是夏迟迟没有穿龙袍,穿的是一身休闲的白袍,皇甫情依然红装,于是场面上恰好两红两白犹如早就做好的分组,外带一个小白菜般绿乎乎的抱琴,最是与众不同。

唐晚妆岳红翎一路闲聊含笑的神情直接没了。

你们再是近水楼台,也不能这么直接吧,是不是这就要把大小都分好了,摁着我们的头当小?

唐晚妆直接盯住了皇甫情。夏迟迟也就算了,怎么说也是陛下,你皇甫情又不是真的陛下之母,从前朝开始就是个假贵妃,还喘上了?来来来,我们十六年的战争未完,你以为御境就了不起了?

岳红翎盯住了夏迟迟。皇甫情就算了,好歹有并肩作战的交情,你夏迟迟哪位?可以说岳红翎豁达基本不吃别人的醋,唯一对当年赵长河挺身拦在洛七面前差点和自己翻脸的场面心中耿耿,越是和赵长河好上之后回想就越酸,好几次都忍着没问出如果现在我和洛七打起来你是不是也会护着她和我翻脸。

今天是不是要试一下!

这边两个盯过去,那边两个也停止了交谈,都似笑非笑地反盯过来,谁怕谁啊……对视之间仿佛有什么噼里啪啦在响。

抱琴松开赵长河的手,开始磨牙,准备为小姐开团。

家宴都没开始,宴厅的气氛就已经密布阴云,吓得周边小宫女们瑟瑟缩缩地躲到老远,赵长河扶额无语。

就知道。

这可不能再没奈何了,今日的赵长河在外挥斥方遒,自然也非昔日吴下阿河,很快在双方开口之前抢先说话了:“你们师徒俩刚才在聊什么呢?”

他问话,夏迟迟还是给面子,便道:“在和母后说各方情况,比如之前你提的番薯,海外确实找到了,如今正找试点试种。以及你来信说的找特殊异兽,宫中本就养有一两类异种,已经遣国使和敕封国书一起带去大理,多半也快到了,别的正在派人找。钱的方面,母后说关陇那边有丝绸之路,其实我们的海贸一点也不逊色,他们如今被嬴五干扰,我们倒是如火如荼,如果打持久战,我们会越来越有优……诶?你干嘛?”

随着说话过程,赵长河早就一路上前到了桌边,先是瞥了一眼正对主位背对大门的末位,本来有意自己坐末位以示圆桌不分主次,旋即放弃了这个方案。

座位主次不是关键,对她们来说,谁坐他左右才是最要紧,管座位是什么主次?一旦自己坐这个末位,等于方便晚妆红翎立刻抢占左右,那可成了公然偏心,迟迟和皇甫会暴走的,不可选。

于是一不做二不休,走到迟迟身边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放在腿上,夏迟迟话都没说完呢,场面就变成自己坐在男人腿上向大家汇报了。

被这样抱着,夏迟迟心中虽然高兴他公然亲密,但在别人火辣辣的目光下脸上也有点小小的挂不住,轻扭挣扎:“你干什么啦……”

“看我们陛下国事在心的自信,心中欢喜。”赵长河亲了亲她的侧脸:“辛苦了。”

夏迟迟飞快地瞥了一眼呆然旁观的众人,心中还是很高兴,低声道:“我这点事算什么,唐卿帮了很多的……你南征北战才辛苦。好了啦,放我下来,像什么话。”

赵长河从善如流地把她放在边上主位:“今日家宴,也是国宴,陛下上座,主持一二。”

说着招呼:“抱琴来,坐我这。”

抱琴带着脸上三道油,一脸懵地上前几步,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是丫鬟,没座的。”

“谁说你没座了,我们家还管这个?”赵长河一把伸过手,不由分说地把她拉到身边坐下。

抱琴呆呆地一屁墩坐在那儿……这算不算和陛下一桌?

可转头看着赵长河的笑脸,心中怎么有点想哭呢……

赵长河又招呼唐晚妆和岳红翎:“随便坐呀,还杵在那干嘛。”

这会儿变成了夏迟迟以皇帝身份懵然坐在主位,赵长河皇甫情分列左右,抱琴一脸呆地坐赵长河右手边,不管是主次的感觉还是他身边的感觉,全部淡化得一干二净。

之前剑拔弩张的气氛早都无影无踪,唐晚妆和岳红翎心中都有些小惊叹,更不会去在这时候瞎捣乱,唐晚妆便去了抱琴身边坐,岳红翎去了皇甫情身边,一场可能的两队大撕逼消弭于无形。

赵长河端起酒杯,笑道:“赵长河江湖浪**,很少有机会与家人欢聚一堂。难得恰逢新春,连红翎也欢聚于此,心中实在欢喜。希望早定天下,将来日日团聚。饮胜!”

众人美目流转,看着他当先自饮的模样,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回忆相识点滴,就像一步一步地看着一个大男孩向男人的蜕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