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香香的岳女侠大步入殿,很自然地坐到了赵长河身边。
没有什么香胰子,更没有现代的洗发水沐浴露,可那自然散发的清香就能蠢动人心。英气的身姿,修长笔挺的腿,美丽的面庞,一旦出现就是璀璨夺目的耀眼,本能地吸引着全体雄性的目光,连不少老僧都低声念佛。
可赵长河总是很犯贱地觉得,岳姐姐浑身血污、脸上还有黑灰的时候,却依然锋锐凛冽的目光,最美。
“你们继续说啊。”岳红翎笑道:“听着你们说税赋,谈徭役,挺长见识。”
“咳。”赵长河干咳一声:“没什么好说的……要说得臭屁些,这种事我定个调,后续细节付一长史足矣。”
岳红翎美目在他脸上转了一圈,低头喝茶:“那你有什么其他了不得的事要说?”
“当然是神魔事。”赵长河道:“你知道这里是哪么?”
“适才问了带路僧侣,说是襄阳。”岳红翎微微蹙眉,很是困惑:“这不应该啊,我明明在昆仑以西,极远之地。”
要是恋爱脑就能认为这叫有缘千里来相会,可听了这话的圆澄等人可感觉不到任何浪漫,反倒悚然一惊,汗毛都快竖起来了。
怪不得自家秘境跟个厕所一样人来人往,连人家昆仑以西的都可以直抵这里,那还有什么隐秘可言?别说秘境内了,就算这个寺庙也是随时可以被人捅**,在这里谁还睡得香?
赵长河倒是对这种事情更有理解,反正从现代都被揪到这里来了,各种空间能联通有什么稀奇,还能移动呢。在极东之处,天涯岛也是传送的,人力不可能飞到天之极。概念类似,既然对方有“混乱”属性,那么空间的混乱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何况秘境本来就是“天界”的不同碎块散落,说不定散落在这两边的碎块本身是一体的呢,那就更不稀奇了。
现在的问题就是,那边可以过来,这边能不能过去?
并且这种空间的联通,是对方有意连到这里呢,还是天然形成的?
这会导致不同的判断与后续应对。
看着圆澄等人难看的脸色,赵长河慢慢开口:“诸位自己对这个秘境的了解有多少?”
圆澄道:“我们也并非特别了解,因为我们本来的山门不在这里,只是口口相传知道这里曾是个圣地。以前不敢公然在这发展,先帝死后,大家懂的……我们到这里也就这一两个月的事,主要精力还是在修缮庙宇、招收信徒。秘境内的勘察暂时很难展开,一眼看去太大了,人手不足,只是守护了内部古寺和金刚,希望慢慢探索周边。”
“我知道圆性大师原本在五台山华严寺,你们原本在哪?”
“不瞒赵王,老衲原本在长安。”圆澄犹豫片刻,低声道:“李家原本还是支持我们发展的,老实说,原本赴襄阳也有为他们前驱之意。”
赵长河斜睨着他:“长安城内,胡人多否?”
圆澄不说话。
赵长河懒得说他,教派往往无国,和世家在这一点上是很相似的,只要支持他们传教,谁管天下也与他们无关。当然,胡人是有萨满教的,和他们冲突倒也不轻,他们也不可能多死心塌地跟李家混,来襄阳就是开辟第二战场,看看能不能两头吃。
圆澄知道赵长河看得清,终于有些尴尬地道:“前些日子,归尘在王家之事传了出来,现在长安对我们有些怀疑。毕竟当初圆性师弟与赵王有过交情,老衲自己也随赵王参与过弥勒之战,这就……”
赵长河笑出声来,怪不得,怎么看都是活脱脱的归尘第二,李家不敢信了。想不到归尘之事还能产生连锁反应。
“真想好好在这发展,就别首鼠两端了,建议你们长安的人也撤出来完事,我也不按归尘那样用你们。”赵长河道:“相应的,长安的情报,你们给我一份……不用直接给我,直接转京师镇魔司即可。”
圆澄很是干脆:“行。”
赵长河颇为满意地点点头:“既然你们对这个秘境也不了解,那就先了解,如今的情况大家两眼一抹瞎的猜测并无意义。你们人手别干其他的了,庙会也办完了,传教先收收,专门探索这个秘境。这几天我先住在这里,有什么结果再议。”
众僧行礼:“我等这就安排,赵王先歇息。”
岳红翎发现自己过来只说了一句话,本来以为有很多需要自己讨论的东西,结果发现已经用不着自己了。
看着端茶送客的赵长河,岳红翎忽然感觉好陌生啊……
“那样看着我干嘛?这不是做寨主的基本操作?只是现在的山寨大了……”赵长河转头看了她一眼,咧嘴一笑:“夫人觉得压不住了么?”
“呸。”岳红翎瞪了他一眼,目送和尚们陆续离开,便过去关上了门,又回头道:“我早知你会有现在的转变,在灵族之时就明白了,你的眼界是天下,江湖对你而言小了……当时对我的剑意也颇有启发的。只是我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这才多久……那个少年已经让我快要不认识了。”
赵长河道:“因为人总是要长大的,连央央都不萝莉了。”
岳红翎听不懂萝莉是什么,也懒得管,只是坐在身边一手支着桌子托腮看他,目不转睛。
赵长河现在真不是少年了,岳红翎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赵长河脸上的风霜与疲惫,以及高位的气度与沉稳……说穿了他过完年才二十三,这个年纪在一群老僧面前挥斥方遒却没有任何人觉得违和,这很有一种“老了”的感觉。
因为思考得太多,也顾虑得太多了。
只是气势依然盛,棱角依旧分明,让人觉得他其实从来没有变过,依然是当初少年。
她低声道:“我老了没?”
历来并不在乎自己外表的女侠,这一刻忽地有了点患得患失。
他都老了,自己呢?
独闯天涯,黄沙漫漫,风刀霜剑,有没有在脸上留下痕迹,有没有在手足留下老茧?
赵长河道:“我挺失望的。”
岳红翎心中一跳,扳起了脸。
赵长河续道:“你居然没有老。”
岳红翎:“?”
“其实我是希望你能老一点的……”赵长河终于伸手,抚上了她的面颊:“那样我才能继续喊姐姐。”
岳红翎的心跳得更快了,只是和原先好像是反方向的,悠悠****,像是一颗石头砸进了水里,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久久无法消停。
她有些艰难地开口:“你以前不是一直不想喊我做姐姐么?一副要征服谁的样子,看了就让人来气。”
赵长河低声道:“可是繁华看尽,最终还是觉得,我想要一个姐姐。”
他粗糙的大手抚摸着她的脸,俏脸娇嫩如故。
岳红翎却看见了赵长河心中的疲惫,原来那铁打的汉子,也会累。
他的累,好像只会表现在她面前,连朱雀和唐晚妆这些“老女人”,都没有这个待遇。
以前他总是要表示“我能帮你”,“我能和你携手仗剑”。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表示,“我想你帮我”,“我要个姐姐”。
就像在赵厝满地的尸骨之中,倔强地站在那里,却又迷茫无措的少年。和刚才挥斥方遒的赵王,几乎是两个人一样。
“我就是你的姐姐啊。”岳红翎轻轻拥着他,低声安慰:“寨子大了,麻烦多了,没关系……姐姐这次不走了,姐姐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