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封回信写完,昨夜刚刚新婚的小两口换下婚衣,穿起劲装,跨上骏马,跟着崔元雍的亲兵一起直赴璞阳。
璞阳终究是崔王前线之地,虽说之前仗打完,皇甫绍宗的京军回归、其余郡县的兵马也已回归,所留兵力也不算少,崔家主力尚在,连血神教都在,现在过去直接就可以拉出去出征。
不过由于还需要分出兵力去看顾南方防备杨家作梗,能动用的兵力并不多,崔元雍去率一万精锐,其余主力恐怕要落在血神教身上。这兵力比之王家是远远不够的,但还有南部漕帮在捅王家**,总体还算是持平。
强者武力方面,王家固然死了天榜顶梁柱,可崔文璟也需要坐镇应对杨家或者从西而来的变故;这边有赵长河堪比天榜,可那边也有败退回去的荒殃。
依然是一场看似势均力敌的战争,远远不到赵长河口中貌似随手可灭的状况。
但崔家上下都没有异议,毕竟京中还有兵马,四象教与镇魔司强者还在,虽然大家不知如何调遣,总不会不动吧。军机秘事没必要多问,跟着赵王就行。
崔元雍很同情妹妹和妹夫,也在文青喟叹这新婚一早就出征不应该是新婚夫妇该做的事,但他觉得自己才是个更大的冤大头。
刚刚打完仗收拾战场赏功罚过忙忙碌碌,回家屁股都没坐稳,崔家就说被妹夫“征服”了,崔元雍表示两年前这娃还是个菜鸟,我是以折节下交的心态和他玩的,现在你跟我说他匹马单刀平定清河?
平定个啥了,问过我手中长剑没?
这话都没跟老爹说出口,就被老爹赶去京师送降表了,这种事派儿子去真有种任君处置的质子味儿,诚意是很诚意,崔元雍表示MMP,我还没打呢怎么全家就降了还把我派去送菜?
好歹是件大事,崔元雍不敢耽搁,冒着风雪快马加鞭赶到京城觐见新皇,递了表、送了赵长河的私信。
新皇也是属于让崔元雍相当憋气的存在。魔教圣女嘛,在这两年赵长河未曾见到的江湖,人家也是搞过一些风雨的,崔元雍作为正派少侠的代表人物,和这妖女是打过架的好不好……
“仇人”相见,理所当然地跪在那儿半天,新皇都没让他起来,那憋屈劲儿就别提了。
还好也没跪太久,也就是夏迟迟写个回信的时间,写完直接打发他回来了,还强调必须快马加鞭,别错过了要事。
崔元雍表示这世上没有这么可怜的递降表的使者,连坐都没能坐一下、茶都没喝一口就被赶回来了,所谓的“别错过了要事”,冒雪赶回来一看,你妈的所谓要事是结婚啊?
一般人结婚,作为大舅子能敲诈妹夫很多礼物的好不好……你们背着我就结了,欺负人嘛这不是?
话说回来了,新皇还很神机妙算嘛,居然知道这俩会当场结婚,果然真没错过。是不是该说对新朝的期待可以提高一点?崔元雍哭笑不得。
好不容易得到休息,囫囵睡了一夜,天一亮就被拉扯着说要出征。
崔元雍很想说,你都那么牛逼了能单刀赴会定清河了,那边王家也请单刀去一回?让我睡个饱觉行不……
“崔兄……”赵长河凑过来并骑套近乎。
崔元雍扳着个臭脸:“不敢当赵王称兄。”
赵长河哪知道崔元雍悲惨的两天,莫名其妙地挠挠头:“我哪得罪崔兄了……”
崔元雍瞥了他一眼,心中倒是有些惊奇:“喂,你不是号称前来征服,投降或者族灭?这么嚣张的对我直接命令就可以了,称兄道弟的干什么?”
“那是形势使然,不那么做造不了势。再说了,对崔家人我确实不顺眼,但这和你无关啊。”
崔元雍道:“和我有什么无关的,我和他们没什么区别,要不是爹降了,我想要的也是崔家自己千秋万代。人皆如此,你看不惯,因为你还没有家庭。但凡你那庞大的后宫团将来子孙绵延,你的考虑自然就会不一样。”
“屠龙者成恶龙必成定律?”
“起码我认为逃不过。”
赵长河点点头:“崔兄看着便是。”
崔元雍打量他片刻,又道:“不过话说回来,你铸成清河,顿时把一切的质疑全部打消。原本大家还担忧要与神魔为敌是要死伤惨重甚至以灭门为代价的,你又证明了你也可以做到,啧……相比于什么后世子孙、什么手中权柄,现在的命才是最重要的。说你孤身定清河,真是全方位的定,不得不说一个服字。你到底怎么练的,能强成这样?”
赵长河叹了口气:“天才注定让人绝望,没办法的。”
“滚!”崔元雍没好气道:“现在说白了其实就是做哪个神魔的马前卒,无论选择哪一方,都要面对另一位神魔的怒火。现在既然靠向了你,你最好保证你越来越强,一旦你出了篓子,崔家就完了!”
赵长河道:“为什么不觉得崔家自己能出神魔?”
“爹本来可能有希望,这次重伤痊愈之后,身子衰落了不少,恐怕是很难了。”崔元雍看了眼身后一直默默旁听的妹妹,叹气道:“靠小妹的话……我倒是相信她有机会,但可能要很久。”
“你今早是不是没见到你爹?”
“当然没有,我在被窝里就被告知立刻出征。”
“如果你见到,多半会看见他头发重新变黑,体内的一些暗伤和衰老都恢复了。”
崔元雍愕然勒马:“你说什么?”
“我不想以神魔叙事,但也许崔家人会这么认为……在我眼中那只不过是对岳父大人应该做的。”赵长河挥鞭指向远方天际:“崔兄……后顾之忧没了,何不放开枷锁,找回当初为了个排名千里追寻岳红翎的不服之心,在这神魔临世的变局之中再博一个新的天地人榜!”
这话说得崔元雍心中有些久违的悸动感,低声道:“你把现在的乱局,当成一场江湖搏杀而已么?”
“有什么区别吗?无非力量变高了,叙事开始神神叨叨……究其本质,追求的永远是打败前面的强者,劈碎所见不平,迈过座座高山。或许当前方再也看不见更高之物,到这世上的目标也就完成了。”
崔元雍神色古怪地看了他半晌,忽然失笑:“怪不得陛下和唐首座会让你独自出来……你就是个天生的江湖汉。唐首座试图教你治国,一定很失望吧。”
赵长河哈哈大笑,策马而去:“这个江湖从来都和我梦中的不一样,我只能用我的刀,把它劈成我想要的模样……案牍的事情不太适合我!”
“赵大哥,等等我!”崔元央急着催动黑牡丹,追着老公去了。
崔元雍看着这小俩口策马奔驰的样子,心中也泛起了久违的江湖豪情,挥鞭回首:“兄弟们,加快速度,落日之前抵达璞阳!”
转头再看那小俩口的背影,都飞驰得没了影子。
崔元雍忽地有点佩服赵长河……这厮修炼速度如此离谱,他都没多佩服,心中会归结为这厮有天书;但这货明明现在权倾京畿河北、很可能还要权倾天下,却真的没看见他有任何权势的腐化迹象,其心依然赤子,一如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