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海拔本身就高,上山就更高。赵长河在现世经常听说高反之类的玩意儿,据说不适应的会脸青唇白呼吸不畅,严重的还可能出事。

结果亲自试试,没啥感觉……

空气更稀薄了,其实对一般武者来说可能比常人还难受,因为涉及到能量流转和气血循环,武者们对外的能量摄入需求会比普通人更大一些,这种环境更限制他们的能力。

但对于开启了秘藏之门的小俩口,自成内循环,这就不是问题。

别说空气稀薄了,就算现在让他们潜到深水,能闭气的时间都能让人们瞠目结舌直呼出千。

也就是说,时无定把门派新址选在这里的话,其实对他门中大部分弟子还挺不利的,或许要吃药解决?

何况这里生活极为不便,即使要在雪山装逼练剑,也没有必要把剑庐搭在峰顶啊,还要不要生活了……赵长河如今也算见多识广,很清楚大部分所谓“山寨”“山门”,很少在顶部的,大部分在山腰选址,只有宗庙之类的重要场所往顶部建,这剑庐却吃饱了撑的全员坐落在海拔几千米的山巅,处处透着不合理。

自从巴山发现剑庐之变,赵长河就一直有点心惊肉跳的不安感,起初以为是因为岳红翎身处险境的缘故,可后来接应了岳红翎按理已经没事了,可心中这种警兆却一直没有消失,越到此地,心中的警兆就越浓郁。

这里一定有问题……

两人悄悄潜上山,果然这种临时搭建的新驻地不可能有什么森严的防御工事,还是极为普通的木屋,歪瓜裂枣的随意搭着,周边都是岩石草木,极为方便潜伏刺探。

让两人意外的是,上面居然真有积雪,越往高处雪越厚。阴风呼啸,气温极寒,若是一般人穿着他们着薄薄的夏衫上来,怕是要活活冻死在这。

“我问过思思,说是这个时段本来不该有雪的,就算有也只可能是山巅一点点,这都能漫过脚掌了,很不正常。”岳红翎悄悄传音。

敢情你说我悄悄上思思的门,你也悄悄找思思问过话嘛……

赵长河抬头看天。两人抵达此地之时已是傍晚,登上山巅又是入夜,眼见上面又有点雪花开始飘洒的样子,四处草庐寂静,少有灯火,好一个风雪杀人夜。

观察片刻,看见一个疑似客厅之类的草堂尚有灯光,草堂依着后方山石而建,前方视野开阔,难以接近,顶部又是茅草,无法站立。

两人对视一眼,极为默契地窜上边上岩石,绕到山石后方,岳红翎往下倒跃,赵长河跟着倒挂山岩,伸手捉住岳红翎的脚踝,两人的身长加起来恰恰够让岳红翎倒挂着透过草堂顶部的破洞往里看。

时无定并不在内。

昏暗的烛光之下,有几个人聚在桌边饮酒,小声交谈:“……宗主这次是太冲动了,好好的黑苗合作忽然就崩了,这搞得真是……”

“无所谓,我们本也不太依赖黑苗,前期需要他们提供的东西也差不多了。黑苗故意拖着我们的利用之意还是很明显,宗主想翻脸怕是在心里转了有些时日了……只是被王道中挑中了心事,故而爆发。现在黑苗自顾不暇,没空找我们麻烦,我们时间还算够用。”

“也对……话说这王道中真是阴险,琅琊王不是听说都很有气度不搞暗谋的嘛……”

“你也信这套?不玩阴的,他们在弘农干了什么被捉?”

“倒也是。”

那人冷笑:“我们还好,听人说黑苗那边都已经让人去蜀郡问有没有人知道王道中的生辰八字了,我看多半要动用大咒。真被咒上了,管他在天涯海角,让他死得惨不堪言,王道宁都护不住他。”

“是不是还缺失血肉毛发?单是有姓名加生辰八字能咒么?”

“雷傲曾经派人刺杀过王道中,据说也擦伤了,血液还是可以收集到的,不知道被湖水稀释之后还能派上多大用……反正那是黑苗的事了,我们也不懂诅咒啊……要是按宗主的意思,才不愿假手黑苗诅咒,他要亲手杀王道中才解气。”

赵长河看不见是谁在说话,声音倒是都听见了,心中很是无语。

不知道以自己的血搭配老王的姓名和生辰八字,能咒出个什么名堂来?血液对不上的情况下大概率无效,小概率是分别会分摊点伤害?这种分摊,自己吃了思思的预防药应该够扛,希望老王人没事。

屋内八卦王道中也就提这么几句,很快下一句话锋就变了:“王道中就不提了,韩无病那边如何?”

有人道:“他来了。”

屋内瞬间安静下去,过了好一阵子才有人道:“他和鹰霜交了手,应该已经彻底知道了,还愿意来?”

“韩无病恩怨分明,宗主终究是他启蒙恩师,养他成人。只要透出愿意和解的信号,韩无病总是该考虑的。”

屋内再度安静了片刻,岳红翎发现每个人脸上都有种犹豫的情绪,似乎都有些蛋疼纠结。

这情况不对……

按这么看,像是时无定骗韩无病来这里,试图对他不利?

这种操作让剑庐这些中高层都有些纠结,觉得违背良心?

她悄悄传音把判断告诉赵长河,赵长河淡定不下去了:“里面几人?”

“三人。”

“有没有把握瞬间制住?看这样子偷听是不可能听见具体的,闲聊不会聊这些,必须捉了来问。”

“……稍安勿躁,按我观察可都不弱,在人老巢,谨慎为佳。”岳红翎脚踝用力,倒飞而回,蹲在岩石后方低声道:“他们在喝酒,喝酒必会出恭,分而破之。”

赵长河点了点头,按捺着性子潜伏,果然片刻之后草庐打开,有人悠悠出门,对着山石撒尿。

裤带还没解开呢,后颈忽地一痛,已经失去了知觉。

醒来之时已经到了山林雪地里,一个疤脸男子恶狠狠地揪着他,封住他的气海不让他喊出声,冷冷道:“你们宗主要对韩无病做什么?”

剑庐弟子沉默下去,他认出这是赵长河。

一个多月前,韩无病剑阁战鹰霜,那是察觉听雪楼刺客在追杀赵长河,于是寻觅半载,千里追截。

一个月多后的今天,赵长河深入虎穴,或许是有其他要事,可听到了有关韩无病之事,便什么要事都暂且放下,先把这件事摸清再说。

我来席上揖清风,义气相与吞长虹。

他心中竟有些怅然之意,低声自语:“这才是我们学剑的初衷吧……”

赵长河眼眸微动,看着他不说话。

剑庐弟子叹了口气:“当韩无病来了这里,就已经晚了……你实力不够,只是平白多死一人。”

这话里倒有点好意……

“这就不劳你担心了。”赵长河道:“我只需要知道这件事的始末,到时候便是送死,也死得乐意。”

剑庐弟子点点头:“岳红翎发现了我们在豢养剑奴,你又从黑苗追杀之中接应走了岳红翎……想必你是知道这件事的了。”

“嗯。然后?”

“实际上宗主的剑奴之法,早在十几年前就开始了……早年宗主没有现在这么激进,还没有开始用剑气直接灌入活人灵魂来取代意识,而是用从小栽培的方法,又将他们散入各地,这就是巴蜀很多势力里都有剑庐弟子的原因……”

剑庐弟子观察着赵长河的脸色,慢慢道:“剑庐并非上一辈都是无字辈,所有无字辈,其实都是宗主的个人标记。”

赵长河豁然色变。

这意思……韩无病从小开始,就是剑奴!

他是承着时无定的某种修行,放养外出,最后回收?

“每一个这种剑奴,都有一个自我的认知和身份……”剑庐弟子慢慢道:“有人是别人的门客,有人甚至是巴蜀官员……当然也会有其他的设定,比如被同门所欺,愤而决裂。”

赵长河的神色沉如锅底。

“只有这样每个不同的个体,才能形成万千剑意,为剑主的给养……只可惜这些年来,宗主还是卡在瓶颈上,摸不到天榜之门。所以越发激进,从慢慢的从小培养,开始到了直接获取成年剑奴……”

赵长河深深吸了口气:“那么举派搬迁玉龙雪山,又是这激进之中的什么体现?”

“这里有秘境,宗主前些时日不知从何得到了一个开启的钥匙。”那弟子说到这里也有些茫然:“但我们找不到具体开启的方位,不知道宗主让韩无病回来,与此是否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