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思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赵长河的眼睛,双方眼眸幽幽,如深潭千尺,相互都看不出情绪。
但周遭的一切嘈杂却仿佛变得很遥远,连边上饶有兴致地托腮看戏的岳红翎都变得有点模糊不清。
思思听见自己的声音,如梦呓一样悠远:“老耶~如此辛劳,要什么奖励?”
说完好像才醒过神来一般,先飞快瞥了眼岳红翎,下意识把小脚丫往小板凳下面收了一下。
那么小的板凳哪收得住脚啊,往里尬塞的结果就是“哎呀”一声差点往前栽了出去。
赵长河不着痕迹地伸手扶住她的肩膀:“我手臂的伤没大碍,圣女不用如此关注。”
表面看去,还真像是思思前倾去看他手臂似的……
思思深深吸了口气,终于坐稳,淡淡道:“回头再行赏赐。”
赵长河微微一笑:“好。”
雷振堂在那儿思量了很久,一肚子恼火想要破坏灵族的第五席,在大势之下实在开不了这个口,终于按捺下来,打算搁后再说:“诸位,五族联席选定,对我苗疆是个重要节点。天色也晚了,还有许多伤患在此,非闲谈之时。诸位不妨在大理先歇一晚,具体事项我们明日再议。”
连做东摆酒的姿态都懒得做,可想而知此刻他心中是多不爽,满脑子就想把这事先拖过去,拖到次日五方小会之时怎么拿捏思思这种小族,又或者趁着今晚最后再做一些什么。
众人也都看得出他的想法,却也没有人揭,心思各异地散去。
临行前盘婉和思思拥抱了一下,又对赵长河抛了一个似媚似惑的眼神:“思护法,以后多多关照。”
思思站在赵长河面前,下意识掂起脚尖试图遮挡这眼神视线,就差没跳一下了。
盘婉哑然失笑,忍不住伸手在思思脸上掐了一把:“看着跟只小狐狸一样,其实是个……”
思思龇牙。
“……嗯,是只小狐狸。”盘婉转身离去,留下一句提醒:“他故意晾一夜,今晚疑似生事。你们人少,晚上小心。”
盘婉离开,那位白族首领走了过来,行了一个赵长河看不懂的礼节:“思护法是个好汉,以后多联络。”
思思忙传音:“白族族长刀青锋。”
你有个姐妹叫刀白凤吗……赵长河暗自咕哝,也行了一礼:“刀族长帮了不少忙,谢过。”
刀青锋神色有些古怪,目光在思思和赵长河脸上转了一圈,暗道总感觉这俩的姿态不对,你们到底谁是圣女谁是护法,为什么我感觉一个是丫鬟一个是老爷?
“互相帮忙,谁帮谁更多还说不好呢。”他腹诽的嘀咕终于没表现出来,瞥了那边雷振堂一眼,冷笑道:“反正只要不是他们上台,一切好说……你们晚上小心。”
连续两个大族首领都提示晚上小心,这雷振堂想做什么几乎是路人皆知。
思思毫不在意,笑靥如花:“知道了。我们这就回寨。”
当人潮散去,雷振堂悄悄派人埋伏在从大理回喜洲的必经之路上,整整埋伏了一夜都没见到这群灵族狗男女的影子,也不知道号称的回寨到底回了哪里。
更恶心的是大理城中也遍寻不见,好像整队人马齐刷刷消失了一样。
思思可不是表面看上去一个小族初出茅庐不谙世事的小圣女,那可是敢在少女之龄就一个人赴昆仑入中原跑江南搞风搞雨的小狐狸,岳红翎和赵长河更是吃惯了江湖饭,怎么可能会轻易泄露行踪被堵?
嘴巴上说“我们这就回寨”,实际出去就混进了刀青锋的大队里,拐个弯儿绕着洱海南部小半圈,到了对面白族势力盘踞的凤仪镇去了……
当雷振堂在这边大肆寻找他们的踪迹时,赵长河已经躺在白族珍而重之款待的客院里,思思带来的几个亲信小姑娘莺莺燕燕地围着要给他治伤。
“咳。”院外传来思思的干咳声,背着手一摇三晃地踱了进来:“伤势如何了?”
灵族小姑娘们居然有胆子肥的问了一句:“圣女,您前天带了其他汉子入帐的。”
草?
思思怒目圆瞪:“有你们什么事!出去出去!”
小姑娘们自以为上足了眼药,心满意足地走了,离开院门之前纷纷给赵长河抛了个媚眼,那意思就是圣女不是好人,她有男人的,思护法你还是来找我们吧……
门被关上,两人面面相觑,忽然齐齐笑出了声。
赵长河笑道:“她们居然真敢和圣女抢男人,你威望没立好啊。”
思思哼哼道:“你是不是很得意?是不是打算晚上偷偷钻进谁的香帐里?我看她们不会拒绝哦。”
“还是免了,被下了蛊绑回去我可顶不住,那个有毒。”
思思瞪了他半晌,嫣然一笑:“所以思护法其实也不敢找圣女讨奖励的,对不对……”
赵长河道:“奖励说给别人听的……当然如果圣女非要奖励的话,那就别叫思护法,叫我名字就好了。”
思思:“……”
赵长河望天。
思思终于叹了口气,凑上前坐在一边凳子上,帮他手臂敷药:“就那么想做人家老爷啊……还是说,是因为想成为这样的关系,你才为我灵族谋利?”
香风就在鼻尖萦绕,惯常面目多变媚语盈盈的思思这一刻神色很正,手上一丝不苟地在上药包扎,眼眸有点出神的样子,看似有些忧郁和惆怅。
这一刻的神情让赵长河想起了唐晚妆。
果然人一旦有了背负,都会有些相同的东西。
赵长河道:“我当你是朋友,当然为你族考虑……哪有那么功利?真要说目的,我自己剑试百族的历练意义反倒还更大一点,我打得很开心……嗯,反倒算是我借用了灵族身份,两清。”
思思低声道:“真当我是朋友?我见你的第一夜,就给你下蛊……”
赵长河道:“那不就是个恶作剧么?”
思思没有去说你当时掐住我的手腕封住我的气血,其实是按照敌人规格来戒备的了……这话现在说已经没有意义,大家曾经那点说不清的关系在这一刻早该烟消云散,进入了新的节点。
说不功利,其实也有的,当然可能赵长河临场并没有想这么多——如果说曾经唐晚妆起意和思思建立交易关系,是在这边埋下一个后续可用的伏笔,那么现在就是这个伏笔全面爆发派上用场之时。
苗疆反了,这个大方向连白族瑶族都没有坚决反对,可以说是已成既定事实。
然而在反贼联席之中,现在插进了自己人,一切尚在可控的范围,白族瑶族也是可以继续争取立场的。
问题在于,这个自己人……思思认吗?
“我之前告诉过你,现在造反不合我族利益,我们出来的核心族人很少,还在吸纳聚集势力的奠基期,此刻参与这种大事,只会被洪流碾碎,仓惶回到秘境里……”思思最后把绷带一绑,满意地拍了两下:“但现在你的举动给了我壮大之机……”
赵长河奇道:“怎么个壮大法?不同族群可以并为一族么?”
“有的,比如很多山间乡野,小村小厝,说是哪族还真不好说。还有曾经灭了族,无处归依的,混居嫁娶之后也就融于新族之中了,这种情况现在都没消化完。最后……”思思笑了笑:“现在如果西南全面排夏,曾经在这里生活的夏人们到底是杀了还是驱逐?还是索性隐姓埋名,加入哪里?”
赵长河颔首道:“从现在的情况看,巴山剑庐其实是整体入了黑苗的伙,虽然不知道内在原因……总之他们可以吸纳夏人,你们也可以。此地夏人其实很多,第五席的地位、有意识的吸收,可以让你在这件事上飞速壮大,滚雪球般形成真正的第五势力。”
思思悠悠道:“由于吸纳大量夏人,到时候这就是一支亲夏势力,这是大势洪流,作为首领都必须顺着此意。根本用不着你说什么朋友,用不着唐晚妆建立什么交情,更用不着某些人心心念念的想要征服我,变成他的丫鬟。”
赵长河有些尴尬:“我真没那意思,就是玩个梗……”
“是么?”思思好不容易正常对话没一盏茶,又开始故态复萌,声音变得妩媚起来:“你既然不想征服我,那莫非还是想要讨奖励?”
赵长河绷着脸,目光完全本能一般,又落在她的玉足上。
她没有特意去躲藏,很是随意地伸在面前,似乎触手可及。
月色之下,粉色的脚甲仿佛泛着珍珠般的柔光。
赵长河实在忍不住问:“你一直赤足,为什么能这么晶莹剔透,一点茧子都没有的?”
“嘻……人家有蛊术护身呀,你看……”思思咬着下唇,身子慢慢后仰,脚丫似乎无力地搭在了赵长河腿上。
赵长河:“……”
看个屁,谁看得出来这有什么蛊?
思思媚声道:“至于是什么蛊……老爷要不要亲手来摸一摸,亲自研究查验一下?”
不需要赵长河陷入天人交战……思思话音方落,“砰”地一声,门被推开,岳红翎悠然而入:“还是本护法来检查吧,圣女的脚被男人摸了,传出去好像也不是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