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河至今江湖厮杀的数量都已经快赶不上战阵冲杀的次数了。
也许是那个皇子身份越来越绑定的原因,越发涉足天下,而非江湖。
也许是血煞刀法、血修罗体,过于适配战阵冲杀。
那狂刀起处、血戾漫天,普通士卒惊怖震骇乱成一团的功法,乃至于这种大汉阔刀的威猛形象,几乎就是天生为了战阵而生的,当突破秘藏之后,血神法相一露,就更是凸显。
当这样的猛将跃马冲阵,岳红翎自己也不是吃素的,两支箭头飞快聚合,赵长河勒马而回,双双冲阵而出,如入无人之境。
直到冲出老远甩开了战阵,思思都才堪堪赶到面前,就跟来接驾的丫鬟一样。
“走。”岳红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烟尘,有些虚弱地伏鞍:“他们看不清你最好了,你别露面。”
思思:“……”
敢情真是老爷来接夫人回家,我是来陪着接驾的丫鬟。
赵长河也道:“走岔道,别泄露与你族有关。”
可真谢谢你们了……思思翻了个白眼,勒马窜进一边岔道:“走吧。”
有“本地人”带路,那就更方便了,过不多时七拐八绕地进了山间,早把追兵甩没了影子。
在追兵围山之前,三匹马冲出山林另一头,消失在远方地平线,再也追踪不到。
丫鬟倒也不是没有发挥作用的。
赵长河不知她洒出了一些什么粉末,无数毒虫毒蛇漫过,把马蹄印尽数遮掩。
……
古灵族山寨。
思思臭着脸,一人驱着两匹马上山。
岳红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昏迷,被赵长河抱到他的马上,治疗着走。
也不知道怎么治的,反正思思只看到一双大手在人家全身游走,最后驻留在心脏外揉啊揉,你这是会法术吗?运功疗伤是这样的吗?
不巧回春诀真就是这样的,哪里受伤运功搓哪里。
当然岳红翎伤的不是心脏,她只是失血多了导致晕眩,回春诀作用于心脏,只是调理供血。
其实原先可以死撑是不会晕的,但最信赖的男人在身边,她就再也不去强撑了,任由自己闭上了意识。还没栽到马背上,就感到自己已经被抱进了熟悉的胸膛。
岳红翎满意地闭上了眼睛。
还是臭烘烘的,看你嫌不嫌弃。
赵长河当然不嫌弃,都快心疼死了,乱世书上寥寥几笔,听着飒爽热血,亲见才知道那是怎样的“生死同归”,怎样的“浴血突围”。
她身上到处是伤,细数怕是有几十道深浅不一的伤口,其中最深的在左肩,都能看见肩胛骨了。
浑身跟个血人一样,那不是别人溅的血,大部分真是她自己的。
剑出一瞬,生死遽分,所谓的江湖风雨,那是真正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
这样失血,还在策马奋战,如果赵长河不来,说不定她一个人还能继续负伤逃进丛林,在大肆搜山追捕之下搞出荒野求生的惊险传奇。
她的实力进步得快……怎能不快?
但这样的进步,其实很透支身体的。
一身的暗伤隐患,可能人到中年就会发现身体哪哪都不对劲,对于武道进步来说,可能最多支持她到二重秘藏,再往上升的余地可能就没有了。
如同江湖上最后的落日余晖,终究要沉入海底,再也看不见光芒。
岳红翎小门小户出身,又不像自己背着瞎子指引这样的上古缘法,靠着早年闯**江湖得到的一点秘境机缘打拼到今日,真的了不起……更了不起的是,她初心未改,自始至终都是行侠人间,做着最让赵长河向往、却又诸事缠身做得很少的事情。
像她在替自己圆梦一般。
说是希望她的心能驻留下来,但赵长河从不愿宣之于口,那时候洗手作羹汤的岳红翎,还是不是自己梦中的岳红翎?
不知道……
赵长河只是默默输出回春诀,小心地替她愈合伤口,最后停留在心脏处慢慢调理。触手的柔软温润,根本没心思去感觉。
“圣、圣女?”几个伏路的小姑娘从草丛边钻出脑袋,惊诧地看着自家圣女跟丫鬟一样替人牵马的样子,而原以为被圣女带进帐的男人正抱着大家前些日子认识的岳姑娘,摸得舒爽无比,圣女那脸色臭得简直像是刚刚吞了几个臭鸭蛋。
“圣什么圣,剩余的剩吗?”思思没好气道:“别摸了,前面要到山寨了,外面可是有汉子们守着,你要让他们看见这模样吗?”
赵长河闪电收手,整个人把岳红翎包在怀里,看那模样是连受伤破损的衣服都不想被人看见。
思思愤愤然抽了下马屁股:“驾!”
三匹马冲进了山寨。
……
喜洲镇上,时无定神色阴沉地看着帐中一群异族土司和自家的剑庐弟子:“谁能告诉我,岳红翎为什么会在大理?”
雷傲等人面面相觑,没有人能回答这句话。
刚刚傍晚,驻扎喜洲的宣慰使遇刺,人们都看见一袭红衣闪过,甚至剑庐弟子还交过手,被人跑了。
当剑庐全力在喜洲范围搜寻岳红翎的踪迹时,几个时辰后,身在大理的宣慰主使遇刺。
喜洲和大理再近,那也不是能瞬移的好吗!
实际岳红翎抵达大理的时间还更早,发动刺杀必是在黎明之前、夜色最深的时候。乱世书说的是岳红翎刺杀“事败被困,突围而走”,在突围的过程中大约是觑准了蓝天阔自以为得手的松懈机会,断然不计生死地反杀,这个过程必然是需要一段时间的。
所以这是岳红翎傍晚在喜洲杀了人,马不停蹄地连夜穿过整个洱海赶到大理,在剑庐弟子的全力搜索之下一路策马狂奔都没有任何人发现,还能不需要考察时间就直奔一个合适的埋伏点,再以全盛状态进行一场对人榜十一的刺杀与反围猎的操作……
这岳红翎是神仙吗?
雷傲终于道:“你问我们,还不如问问你们剑庐弟子,之前交手的那个到底是不是岳红翎。”
剑庐弟子仿佛受到了侮辱,跳脚大怒:“你可以怀疑我们的眼睛,但不能怀疑我们对剑法的认知!那就是岳红翎的剑法,不可能有错!”
雷傲也怒了:“所以岳红翎其实是会分身术是吗!”
其实谁都知道必定是被人声东击西了,岳红翎对苗疆蛊术认知有限,在她心中最忌惮的人就是时无定,只要有人把时无定的心思牵扯在外,她就敢涉任何风险。
恰恰时无定不仅被一个不知真假的岳红翎吸引了,还被王道中吸引了……
这回出大事了,宣慰主使都被杀了,而且杀人的也是个夏人,一群密谋借由这种理由整合苗疆自立造反的人忽然发现自己没有了理由。
你传檄各族说,夏人宣慰使压榨咱们啦,反他丫的吧……人都死了你在说啥?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时无定冷冷道:“不管怎么办,先搜,把岳红翎搜出来,到时候三木之下,让她把祸水往谁身上引都可以。要么就找出先前的假货,不管对事情有什么作用,无论如何总比现在乱猜的有用!”
土司们纷纷站起:“只要她们还在苍山洱海,就不可能躲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