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赵长河神清气爽地离开密室,已经大中午了。

真不知道谁才是谁的主治医生……

总之自己想治唐晚妆的病,可以说一点都没治成,也就是让她开启的那一丝丝第三秘藏没有继续冲刷崩坏,别的和以前没区别……就连这一项,其实都要需要继续治疗才行。

然而唐晚妆不仅把他的外伤治得妥妥帖帖,最后临睡那一指更是不知道蕴含了什么水柔浸润之类的套路,今天起来精神特别好。

从戒指里给自己找了件新衣服换上,舒舒坦坦地出了门,外面没人。

赵长河晃悠了一圈,大周愁眉苦脸地坐在鸭坊里看工人干活,那神情怔忡得也不知道思维飞到哪去了。

赵长河到他面前摇着手掌:“周哥,做鸭啊?”

大周随口道:“是啊,和你一样。”

赵长河:“?”

大周忽然清醒了似的,立刻拉着赵长河走到一边:“赵先生,你可出来了……”

“怎么了?”

“昨日你一时爽快,斩了吕世衡,襄阳军队差点哗变。是唐首座与杨王三位坐镇,擒下首脑,杨家私兵弹压,才勉强把情况暂定。”

“……”赵长河两眼朦胧地看着面前的大周,一时半会脑子都捋不出思绪来,和我说这个干啥来着?

“吕世衡在襄阳经营多年,军队里不知多少亲信,昨天是一时群龙无首才勉强暂定,这一夜勾连不知道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宜早做定计。”

原来是这样……赵长河揉揉脑袋:“这个和我说干嘛来着?”

“?”大周面无表情:“唐首座吩咐,你全权负责襄阳事宜。”

赵长河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装逼一时爽,工作起来可未必爽,何况还是未曾接触过的具体工作。

口嗨大可说放着我来,实际你具体实务从来没做过,能做个啥?

他头疼地捏了半天脑袋,终于道:“你们密探司……”

大周知道他想说什么,打断道:“密探司本来就没有太多人手,不是前朝那类无孔不入盯着所有人的厂卫,想要密探司把握这些是不太可能的。现在我们的人手主要用于内部——襄阳镇魔司的人,肆安现在正在逐一审讯调查,确定谁曾变节。”

哦,还有襄阳镇魔司变节这一层……

赵长河只得问:“薛教主和血神教众何在?”

“他们还在外面追杀弥勒溃兵。”大周说这话时,心中也有点惨不忍睹之意,从来没见过衔尾追杀能追杀一天一夜没完没了的,你们自己不需要休整的嘛……

好像真不需要,这伙人散开就是各自武林高手,自己做自己的就行。

赵长河头更疼了:“你帮我传个令,让他们回来……怕襄阳军队起幺蛾子的话,我们必须有自己的军队在旁边镇着,然后一级一级筛一遍。”

大周有些犹豫:“传令……血神教真的是可以听命的?我们怕的是血神教入城,比吕世衡的军马还让人头大。”

赵长河叹了口气:“可以,就信他们一回呗。”

大周神色有些变了,打量了赵长河半晌,心中暗道如果按照首座曾经的暗示,这位是她要扶持的皇子,那也就是说这是一位有自己军队基本盘的皇子,这性质有点……

话说回来了,首座你不是很讨厌做太子妃的吗?您现在在干嘛?

大周想了想,又问:“襄阳钱粮并不多,赵先生可有什么想法?”

“钱粮……还有多少?”

“需要统计,总之不多了,吕世衡之前都把入城税提到一两了……对了,这个要不要动?”

“……”

“还有,春耕耽误,是否要还屯于民?”

“……”

“还有,襄阳官员……”

“停停停……”赵长河一个头变得三个大:“我、我慢慢捋,等会哈……”

大周斜着眼睛看他:“没事,我们也不会拿太多东西问一个菜……哦,倒是有个事儿,刚才我派人去请了几位名医,先生要不要见见?”

赵长河带着一脑袋浆糊,去了客厅,一走进去脑袋就变成了七八个大。

几位名医正在厅中吵架,各自批驳对方的医理思路,唾沫横飞,声震屋瓦。

赵长河无语地看了看大周,大周笼着袖子:“我们只不过给他们出了个题,对肺经受损有什么看法,然后就这样了,已经吵了两个时辰了吧,不愧都是名医,中气真足。”

“真都是名医?”

“都是名医。”

赵长河抽抽鼻子,最后对大周问了一个问题:“晚妆在哪,我要见晚妆。”

“首座在逛街。”大周图穷匕见:“我也觉得,应该把她找回来。”

“我去看看,去看看……”赵长河狼狈离开鸭坊,简直跟逃离一样。

太子试图“有我在”的治理襄阳,宣告装逼失败。

……

其实唐晚妆的逛街也不是那么成功的。

襄阳兵荒马乱,稍微有点敏感性的商家都是关门闭户,哪有几个开门做生意?更别提摊贩了。走在街上,一片萧条,行人也少,偶有出门办事的都是匆匆而过,一点都看不出一个著名大城的气息。

既处乱世,自然还会有更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无所事事的二流子想要调戏她都遇到了好几起,最终唐晚妆也没做什么,只是交给了后面悄悄跟着的镇魔司密探处理。

听着身后传来的惨叫和求饶,唐晚妆长长叹了口气。

乱世治安远远比以前难,连京师与姑苏那边都好不了多少,别提襄阳了。

明明是为了放松心情的“慢下来”,反倒让唐晚妆越逛越是惆怅,最终哪里都逛不下去了,停驻在城内湖边,坐在岸石凳上发呆。

明明是春天,万物皆生之时,却比晚秋都萧索。

世间如此,何得清闲……

对于她的病来说,简直是无解题,只要她对此看不下去,那就永远放不下戎马倥偬,离不开案牍劳形。

有人一屁股坐到她身边。

唐晚妆头也不转就知道是谁,叹气道:“这就是你的‘襄阳之事有你在’?”

赵长河道:“这个,我需要熟悉熟悉事务,这个是可以学的……”

唐晚妆闷闷不乐的心情听了这话反倒有点乐了起来,笑道:“什么都学,学得完吗你?”

赵长河叹气道:“老实说,这个我确实不太想学。”

唐晚妆眼波流转:“但我特别想教你这些。”

赵长河道:“这就是你真的跑出来逛街的原因?”

唐晚妆笑得眯起眼睛:“如何?大权在握,生杀予夺,舒坦么?”

“……这没用,权力的唯一好处是可以有一个大大的后宅。”

唐晚妆笑容没了。

赵长河偏过了脑袋:“不要一天到晚好为人师,这个也想教我,那个也想教我……反正我又不会喊你做师父。”

唐晚妆面无表情道:“那你还学不学医了?”

赵长河道:“我感觉那些所谓名医不靠谱,考虑是不是去找地榜那位阎王敌?”

“他搭理你么?”唐晚妆翻了个白眼:“你连人都找不到。”

“那怎么办?真找这些不靠谱的庸医,我怕把人给医死。”

“我教你啊。”唐晚妆理直气壮。

赵长河傻了:“这你也能教?”

“当然可以,久病成医,我又聪明。”唐晚妆难得有了种促狭的笑意:“我的医术本来就胜过绝大部分所谓名医。”

“你昨天不说?”

“我也觉得你说得有道理,我应该躲点儿懒……再说了,明明是你要给我治病,结果是我教你怎么治,这怎么想都觉得很怪异。”唐晚妆叹道:“现在不说那些了,就说你学不学吧?”

赵长河嗫嚅了半天:“学。”

唐晚妆偏头远目,看着远方的天:“叫声师父听听。”

“你特么,我要救你的命,你反倒拿这个威胁我?”

“怎么就是威胁了?学武学琴学书画,都不叫师父,现在还学医,还是不叫?你不管走到哪里问问,有没有这个道理?”

赵长河没好气地斜睨她半晌,终于道:“你可别后悔。”

“我有什么可后悔的?”唐晚妆一脸得逞了的小高兴。我又不是大冤种,教了那么多东西连个尊称都没有,还得被调戏。

怎么也要让这玩意儿老老实实喊句师父。

“好。”赵长河一本正经地行了个礼:“师父。”

唐晚妆笑得眼睛跟月牙一样:“乖。”

赵长河道:“师父,徒儿有要事禀告。”

唐晚妆干咳一声,拿捏着姿态:“说。”

“你第三秘藏的力量,依然没有完全闭合,还在冲刷你的肺经,最好每日进行一次治疗,先把这事压回去再说。午时到了,该开始了。”

唐晚妆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啊……那就治……”

说到一半猛然醒悟,治,怎么治?

又要接吻?

你一边喊着师父,一边想着这个?

“砰!”远处的密探们听见一声惨叫,然后是有人落水的声音。

一贯优雅的首座气鼓鼓地拎着裙摆往回走:“不许捞他!没见过这种悖逆狂徒,混账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