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赵长河的感觉非常正确。
自从那次在崔家洗澡桶里睡着时出现过一次,极为简短地几句交谈点出了“天道死了”与“天书”信息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的女瞎子,这次在他刚刚进入睡眠,就出现在梦里。
那次还是三月春风,现在都五月中的盛夏了,足足两月不见,中间发生了多少事情?
得到金箔那天还以为她会出现,结果没有,那次是最让赵长河纳闷的,这不应该啊……
还好这次判断无误,果然来了。
赵长河心中有点数,这次大致是因为剑皇之陵……以及思思。
赵长河觉得思思还有很多秘密,所谓异族公主之类说说就好了,别太过当真,他内心认为思思该与上个纪元有点关联才对……加上剑皇之陵就在眼前,这种往上个纪元触探之事越发密集,一定会引发瞎子的重视。
只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女瞎子相距很远,高悬天边。
好像每一次见面都越发远了,记得很早还能触碰到她的手,上次就已经是悬在夜空,这次索性更远,仿佛梦中之梦,看不分明。
赵长河有些没好气,冷冷道:“既然来了,就是来交流的,悬那么远装什么呢?”
瞎子叹了口气:“既是交流,你能听见我说话,我能听见你说话,不就可以了么?事实上你梦中见我,我连身形都不需要露就可以直接对话,露个身形无非是让你习惯一点。”
赵长河敏感地捕捉到了她的意思:“也就是说,以后你可能会直接和我虚空对话?”
瞎子不说话了。赵长河江南之行表现出来的细节分析和敏锐洞察让她非常吃惊,这是早前没有充足舞台去展现的素质,只能大致觉得这人其实挺聪明,可这些时日已是凸显无遗。
要探索纪元之秘,单靠武勇并不够,他真的太过合适。
看来应该和他说得更深入一些。
赵长河道:“行吧,反正我又不碰你,管你离我多远。你既入梦,应该知道我憋了一肚子的困惑,能否解答?”
瞎子直接道:“那金箔确实是天书一页,只是被封印得有些严重。”
“既是封印,为何开始自我解除?是因为漫长的时光,恰好到我得到就开始解了?也未免太巧了吧?”
“当然和你的行为有关系。”瞎子憋了又憋,终于还是没忍住:“你是怎么想到拿那种玩意去抹天书的?”
“……还真与此有关?这种解封印之法有点特别哈。”
“谁告诉你这是解封印之法?”瞎子没好气道:“是天书有灵,感到了强烈的羞辱!之前没有让它疯狂去冲破封印的诱因,现在有了而已。等它彻底解封,恐怕第一个弄死的就是你!”
赵长河:“……”
那是不是可以认为,你这么久不来见我、尤其当晚不来见我,并且如今见面也相隔这么远的嫌弃样,也与此有关?
虽然瞎子曾经否认过自己与天道相关、也说过乱世书的判词和名次不是她搞的,但赵长河还是没能释疑,总觉得和她有关系。如果她是乱世书灵?那自己是不是算抹了她一脸?
这想法甚爽,回头多抹抹。
当然这种猜测不合说出来,赵长河沉吟片刻,另起了话题:“剑皇之陵你怎么看?”
“他确实有复苏的可能……”瞎子顿了一下,语气难得地有了些凝重:“你们不要作死去触怒他提前复苏,陆家之举是真的在找死,不仅找他自己的死,是神州。”
赵长河道:“你也在乎?”
“我不在乎。”瞎子的凝重散去,反倒笑了笑:“我在乎你,可以么?”
“那我要挂了你出不出手救我?”
“你如果会死,那就不值得在乎了。”
“……”赵长河并不意外这个答案,也没再像以往那样愤怒,很是平静地道:“那么剑皇之陵有怎样的要点,是否可以提示?”
瞎子沉默片刻,似也有些惊叹他的成长,半晌才道:“跟着你身边那个古灵族女子,她比神州任何人都清楚上个纪元的墓葬风格与机括禁制。”
果然,瞎子根本不会去替思思遮掩什么,与己无关的秘密,她不在乎。
“古灵族……”赵长河问:“这是什么概念?听着不像正常的异族人。”
“若说空间崩碎,有古剑湖底的狭小剑室、有虎丘之下的庞大陵寝,是否可能有一些可以生活的空间,从古至今,有人于其中代代繁衍?”
赵长河眯起了眼睛。
按这么说,可能还不止一族。
甚至可能有强大禁地这类组织呢……
思思这个古灵族,不知属于什么性质……
“他们可能很强,却也可能很弱,可能有秘宝潜藏,也可能一无所有,个中细节需你自己慢慢探索,我不是来给你做导游的。”瞎子慢慢道:“倒是可以告诉你,若说今日神州与上个纪元割裂的话,那链接二者的阶梯便是这些了。”
赵长河淡淡道:“最后这句你不说我也想得到。”
瞎子道:“你这么聪明,猜不猜得出那颗血戾珠子是干什么的?”
“我最想知道的天书和思思两件事都知道了,剑皇之陵和血戾珠子你猜我是不是一定要知道?”
瞎子哽了一下,憋在那里竟半晌不知道说什么。
赵长河见她难得吃瘪的样子,隐隐然也有了几分报复的快意,揶揄道:“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算了,大家这么熟了,谁跟谁啊……”
瞎子沉默片刻,却并不计较,反而解释:“这珠子对你的血煞功修行确实没有什么用,因为它是上万生灵的临终血戾汇聚而成,虽也有凶煞杀机,但更多的是憎恨、怨毒、戾气、不甘、痛悔,接触久了只会让你的性情受到影响。”
赵长河暗道思思判断居然如此精准,她对上个纪元了解也就罢了,对这种血戾之类的玩意居然也很了解,她古灵族研究啥的?
瞎子道:“你养煞是为了磨砺血煞杀意,不是这些玩意,故不算适用,包括弥勒那种杀生成道之意,也没多适用……但如果你们有手段屏蔽其他气息,单独提取煞气,那便有用了。”
这便是唐晚妆认为东西虽然可能失望却也不至于没用的原因了。
妈的认识的女人一个一个都是通晓万事似的,就自己搞了半天还是个萌新。
赵长河没好气道:“所以你是来教我这提取法门的?”
“法门不需要从我这找,说不定那位姓唐的女子都有点办法,她可不弱。”瞎子道:“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那是因为这珠子的来历与你相关。”
赵长河愣了一下,饶是最近破案颇有脑子,这一时半会还是想不明白这玩意跟自己能扯上什么关系。
却听瞎子道:“这是一位上古魔神布置凶阵的阵石之一,随着他的陨落,此阵也分崩离析,其中部分主体被今人所得,从中感受到了这位魔神曾经的强大,顶礼膜拜,追寻这位魔神的思想意志,并整理出了一套凶煞无比的功法。”
赵长河心中一动。
“没错,就是血神教所信仰的那位血神,这是他的东西。”瞎子悠悠道:“血神教的传承明明很不错,却一直没出过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倒也不单是因为修行的人不行,而是缺了不少东西。”
“原来如此……”
“这颗珠子不过边角镶嵌之料,单独拿着确实没什么意义,弥勒得到都不知道这干嘛的,但如果拿回血神教,意义可就不一般了……不过可惜,他们缺的可能有点多,非一颗珠子可补……”瞎子说着说着,渐渐消失:“此番聊得太久,就这样吧,下次再有这些有趣之物,我还会来的。”
声音悠悠,人已不见。
赵长河睁开眼睛,天色已经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