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连锁反应

凌正跃沉吟不语,赵国栋的意见当然中肯,但是现在的问题是中纪委这帮人会这般“通情达理”么?

他在中组部里工作多年,和中纪委这帮人交道不可谓不多,中纪委这帮人在平时考察干部时倒是看不出什么深浅来,但是一旦有了问题,那便是嗅到血腥味道的鲨鱼一般循迹而至,死死咬住,追根究底,不刨出一个根底决不罢休。

像黄治中这种送上门的货色是从其他案件牵扯出来的,可以说他们敢于不动声色的直接登门而来,肯定是掌握了相当可靠的证据,这也就意味着黄治中基本上是被宣判了“政治死刑”,而且多半是身陷囹圄的命,黄治中栽了倒也罢了,既不是在自己任上起来的干部,也和自己没有多少关系,关键是眼下的大局不应当被这一颗老鼠屎给搅和了,要尽可能的把影响控制在上下都能接受的范围之内。

要做到这一点,就得随时掌握情况变化,冯刚无疑是最合适沟通联结的人选。

但冯刚这个人却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即便是对于自己也不是那么言听计从,经常若明若暗的暗示纪委需要读力监督工作,确保工作效率,而不动声色的和自己拉开距离,保持着一种冷淡的尊重,而这种距离恰恰是最危险的,也就意味着对方对自己有很强的戒备心态,这对于一个省委书记和省纪委书记来说很不正常

不过冯刚倒不是单纯针对自己,对于赵国栋冯刚也一样保持着礼节姓的尊重,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不偏不倚,也不是要当墙头草,而是很有点要等距离观察监督的味道,这年头纪委书记能够有这般风骨,也相当少见了。

“国栋,你觉得我们现在摆出这样的态度合适么?”凌正跃反问一句。

被凌正跃这一句话问得有些吃不准对方什么意图,赵国栋一时间没有吱声,思考了一阵才缓缓道:“这更像是考验中纪委对我们安原省委的信任度问题,或许他们不会那么信任我们,但是我觉得我们应该和他们开诚布公的表明态度阐明观点,让他们明白我们的担心,至于说他们最终决定怎么做,主动权依然掌握在他们手中。”

“国栋,没有那么简单,我想既然中纪委以这样的方式前来,肯定会有他们的一些想法,没准儿他们就是打算在我们安原大干一番,借此机会展示他们的战斗力和反腐决心。”凌正跃摇摇头,“看来我们的确需要和他们谈一谈。”

赵国栋也赞同凌正跃的观点,是需要和中纪委来人交换意见,同时要随时掌握事情发展,以便于省委能及时做出反应,避免陷入被动。

“凌书记,黄治中看样子怕是脱不了身了,他的工作却不能搁下,如果中纪委已经明确要对黄治中采取双规,我建议黄治中分管的工作暂时由张宏伟负责,发改委的那边工作交给宏伟的副手来主持。”赵国栋已经在为黄治中一旦进去了出不来做打算,避免措手不及带来的被动,“据我所知明天就有一个原本需要黄治中参加的会议,我看今天晚上省委需要开一个会。”

“我同意。”凌正跃在这些问题上倒是半点不含糊,相当果断:“我认为即便是黄治中曰后能脱身,也不可能再在这个位置上呆着了,如果不出意外,就由宏伟来负责这方面工作,当然,出于对干部负责,我觉得还是等到中纪委那边有个明确结论出来更合适,我估计晚上应该有一个大致结果出来了,到时候,召开常委会议来通报吧。”

***消息的流传速度远远超出了凌正跃和赵国栋预测的速度,还没有到晚饭时候,安原省里几乎所有人有头有脸的人物就知道了副省长黄治中在上午十点钟被中纪委来人在省政斧大院里带走,随同一起被带走的还有他的秘书和司机,这些都是跟随他一起从安都市政斧到省政斧的。

事实上午饭后,黄治中被中纪委带走的消息就开始在一些消息灵通的省领导中流传,而到了下午,各地市的一把手们基本上也就确证了这个消息。

黄治中目前分管文教卫以及人口计生、商务和信息化建设,分管的工作也相当庞杂,而他在安都市担任市委常委、副市长时也并不高调,虽然他所分管的城建、国土这些工作无一不是热点,但是在担任副市长期间没有多少关于他的传言,仅此一点也足见他的本事。

他的落马在整个全省引起了极大震动,很多人都难以相信这个历来不多言多语的副省长竟然会是一个深藏不露的大鳄,一直到中纪委来将他拿下,笼罩在他表面上的面纱才渐渐被揭开来。

电话另一边的瞿韵白赶紧否认:“国栋,没有那事儿,你也知道我们天孚这几年在安都没多少大动作,明远那人也是实诚人,没有特别的难处,他都宁肯走正道,和黄治中打交道的机会并不多。”

“打交道的机会并不多?那也就是说还是有过交道了?那有没有牵扯其中呢?”赵国栋并没有被瞿韵白的虚晃一枪所迷惑,径直问道。

电话另一头半晌没有吱声,良久才幽幽道:“国栋,你也知道现在做房地产这一行也没有那么简单,方方面面都得照应到,我们天孚算是干净的了,虽说我们和黄治中没啥纠葛,但是毕竟那段时间也在分管这一块,哪个房地产公司敢得罪他?好在这黄治中的胃口不算太大,也不会提太过分的要求,有时候买两套平价房子,或者安排一两个材料供应商来供货,或者就是拿点票据来解决费用,这些都很正常,但是要说我们为哪个项目或者哪块土地给他送多少,绝对没有那事儿,当然年终拜年封个红包也是情理之中,不在之内。”

赵国栋轻轻吁了一口气,他就知道黄治中既然在安都分管国土建设这一块那么久,就绝不可能只是在鸿业地产这一棵树上吊死,免不了还有不少房地产企业会被卷进来,连天孚这样经常在自己敲打下都免不了有些灰色往来,就更不用说其他房地产行业,赵国栋有一个预感,只怕这一次黄治中的事情真的被彻底翻开来,把房地产行业的阴暗面公之于众,不知道还有多少官员干部会因此落马。

“韵白,我也不多说你们了,我也知道干房地产这一行不轻松,难免有时候要走一些擦边球的路子,一些边缘上的事情似乎也免不了,但是我要提醒你们,一定要把握好一个底线,别害人害己。”赵国栋叹了一口气,“现在中央对房地产领域出现的坍塌现象很关注,各级纪检监察部门都已经把目标锁定了房地产领域,连续出击,你们也已经看到了不少事例,不要以为自己做得隐秘就无人知晓,有些事情即便是过上三年五年,一样可能会被翻出来,真正要出事,对于你们天孚一直追求的是要打造百年品牌的企业,可以说伤害太大,我希望你们不要忘记了天孚当初创业时提出的目标,不要为了短期利益而迷惑了眼睛,忽略了底线。”

赵国栋情深义重的话语让电话另一头的瞿韵白也是颇为感动,“国栋,你放心,我和培哥还有辉哥他们都从来没有忘记我们天孚的宗旨,在这一点上我们还是很有底气,我们在发展当中可能会有一些不太规范的方面,但是我们的底线一直在坚持,绝不会因为一时的利益得失而出卖底线,在安原如此,在京城里也如此,在沪江依然如此,在南粤同样如此。”

“那就好,希望这一次不会波及到你们天孚。”赵国栋下意识的摇摇头,“嗯,对了,青涛怎么样?”

“挺好的,现在她越来越自立了,适应了现在的生活。”说起女儿,瞿韵白语气也变得格外生动。

“真有些想她了。”赵国栋幽幽道。

自打刘若彤怀孕之后,赵国栋才恍然大悟般的想起自己还有一块骨肉,隐藏在心底深处的那抹感情才开始慢慢发酵起来,对于那个自己可以说并没有尽任何责任和义务的女儿突然间充满了期盼。

“嗯,那啥时候我把她带过来,你看看?”电话里的瞿韵白也有些犹豫,这很危险。

“看吧,找机会吧。”赵国栋听出了瞿韵白言语中的担心,兴致一下子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