荞儿年纪小,但他却是师兄。
出身很重要,荞儿大约在娘胎里的时候就已经预定了师兄的位置。
甘井庄野鸡学堂如果严肃一点的话,荞儿便是未来的少山主,正经继承他爹衣钵学问,顺便继承学堂的固定资产。
李素节等弟子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从来不敢因为荞儿的年纪小而生出轻慢之心,对他一直很恭敬。
荞儿大多数时候没什么师兄的气质,他现在除了读书做题,就是想方设法怎么玩,如何能玩出花样。
只是此刻李素节说契苾贞挨揍了,荞儿这才露出皱眉的模样。
“契苾师弟他父亲是大将军,也有人敢揍他?况且契苾贞一身横练力气,寻常人怕是也揍不过吧?是谁有如此大的本事?”
李素节摇头:“我也不太清楚,早晨才接到长安城传来的消息,先生这两日陪父皇,学堂没上课,契苾贞便偷溜回长安城玩耍,昨晚不知跟什么人起了冲突,然后就被揍了。”
荞儿哦了一声,然后垂头继续做题。
李素节也只是随口一说,见荞儿继续做题,也就不再打扰。
片刻之后,荞儿突然又抬起头,问道:“我爹说,我是学堂里的大师兄,你们都是我的师弟师妹……”
李素节一愣,道:“没错。”
荞儿叹了口气,道:“我的年纪明明最小,怎么就成师兄了呢……”
李素节苦笑道:“师兄是先生的亲儿子,打从娘胎里就注定是师兄了,这是没法争的。”
荞儿托着肉肉的下巴,叹道:“我爹还说,师兄不仅仅是称呼,同时也要担起责任,要照顾好师弟师妹……我还是个孩子,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能照顾你们呢。”
李素节努力跟上荞儿师兄的思路节奏,轻声道:“师兄,我们能照顾好自己……”
荞儿愁眉苦脸地道:“可是,契苾师弟被人欺负了呀,我这个师兄难道装聋作哑?真这么干了,以后你们谁会服我这个师兄?表面叫得恭敬,心里却骂娘,我可受不了。”
“呃,不会的,师兄年纪还小,没必要帮契苾师弟出头,我是皇子,手里也有人马,契苾师弟的仇,我去帮他报了。”
荞儿看了看学堂外的天色,道:“你有人马,也有马车吧?”
李素节满头雾水,但还是道:“有的,学堂外有禁卫兵马保护我们,马车……也是有的。”
荞儿站起身,伸手比划了一下自己的个子,认真地道:“我年纪还小,个子还没长开,而且我也不会骑马,所以只能坐马车,我家的马车不敢用,怕被我爹知道,只能用你的了。”
李素节惊愕道:“呃,师兄,你究竟要干啥?”
荞儿一边收拾书本,一边道:“备马车,去长安城看看。”
“可是先生他……”
“我爹估摸还在睡觉呢,上午的课照例是泡汤了,我作为一个成绩优异的好学生,偶尔旷个课,不过分吧?”
“咱们现在就动身,快点!”
见荞儿难得一见的果决,李素节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感觉这位年纪最小的师兄要搞事情啊……
李素节的第一反应就是向先生报信,毕竟荞儿师兄是先生的心头肉,进了长安城鬼知道他会惹出什么祸来。
然而荞儿却仿佛知道李素节在打算什么,于是道:“莫跟我爹告密,不然咱们师兄弟没得做了。”
李素节报信的心思顿时偃旗息鼓,心想自己是皇子,长安城多少有点权势,不管荞儿师兄惹了怎样的祸,自己这个皇子应该能帮他兜住。
于是李素节正色道:“师兄当我是啥人了,师兄弟情同亲兄弟,哪有背着兄弟告密的道理,师弟我的人品你还信不过吗?”
荞儿瞥了他一眼,缓缓道:“不说我还忘了,既然你主动提起人品……此刻开始,你必须一步不离跟着我,不然你肯定会告密。”
李素节:“……”
荞儿和李素节起身离开,课室内的弟子们纷纷好奇张望。
片刻后,李显,上官琨儿也跟了出来。
荞儿也不解释,既然跟出来了,便邀众人一同登上马车,李素节不放心,又召集了百来名禁卫跟随。
众人于是向长安城驶去。
……
就在李钦载还在别院里呼呼大睡之时,荞儿和众师弟们已经赶到了长安城。
进城之后,李素节立马着人打听,很快便有了结果。
昨日契苾贞偷溜回了长安,邀了几个狐朋狗友在酒楼买醉,权贵子弟爱玩的那些,他一个都没落下,全上齐了。
契苾贞这位毛刚长齐的精神少年,年纪不大,玩得却花,也不知是不是在甘井庄野鸡学堂过了太久寡淡的日子,一朝回到长安城,便像流氓进了女厕所,整个人完全放飞了。
大手一挥,整座酒楼全包场,无关人等全赶出去,好看的姑娘全留下,美酒佳肴全都上。
这等神豪做派,自然博得酒楼掌柜眉开眼笑,但被赶走的酒客们却不高兴了,虽说酒楼白请他们吃一顿,但其中也不乏权贵子弟,人家缺你这顿酒钱?
吃喝到一半被赶出去,根本不是钱的事,面子上挂不住呀。
于是,冲突就这样发生了。
契苾贞好不容易回一趟长安城,急着出来饮酒作乐,没带什么部曲人马,而对方也是权贵子弟,来头不小,恰好带的人马比较多。
所以,契苾贞和狐朋狗友们寡不敌众,个人武力再勇猛,也无法摆脱被圈踢的命运。
了解了事情的大概,但还是没打听到昨晚圈踢契苾贞的罪魁祸首,李素节想了想,于是派人送了个口信去契苾何力大将军府邸。
半个时辰后,额头缠着布条,一瘸一拐的契苾贞出来,与众弟子碰头。
“谁干的?”荞儿见面第一句话便直奔主题。
契苾贞满身是伤,咬牙道:“是外戚,名叫武敏之,当今皇后的外甥。”
众人吃了一惊,连皇子身份的李素节都有些迟疑了。
外戚不算啥,可皇后的外甥似乎有点……惹不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