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楼外挂着的红灯笼透着微弱光芒,小禾的身影笔直站在主楼大门口的台阶前,正抽着烟。烟头的红光暗了又亮,看到出租车停下,立马扔了烟头,走了过来。

“怎么,想我了?“小禾笑着调侃。我将行礼递到他手中,没有接话茬,只是将一样东西交到了他手中。这是,来时闺蜜蕴佳听到我要来此特意让我带来送他的东西。

“什么意思你自己懂,不用我说了吧?“我看着他问。

小禾没有说话,也没有笑。

进了竹楼,小禾径直将我带到了上次我来时住的房间。竹楼以餐饮为主,却也设着一些小标间,偶尔有些人为了享受一下整日在钢筋水泥的城市享受不到的田野风情,清新空气,会来这边住几天,度一个短假。

进了房间,小禾将行礼一放,便往外走。

我叫住了他。

“听说,山庄出事了,查得怎么样了?“

小禾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

“你先休息吧,明天我再跟你细说!“小禾出去了,我却毫无睡意。窗外,月明如镜。我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梨园的方向。月光下,只看得见一片朦胧黑影,莫名的,我有一丝惧意。我本不信鬼怪之说,但当我决定去找封老的那一刻起,其实已经动摇了。此刻,看着那片黑影,那里藏着的未知,让我心悸。

我不敢再看,关了窗户,匆匆洗漱后,便睡下了。

原本不困的我,当头沾了枕头,这睡意却蓦地涌了上来,很快我便沉睡了过去。

许久,亦或者是很短暂。我以为今夜就会这样安静过去的时候,熟悉的梦境又回来了 。还是那片熟悉的梨园,不一样的是,梨花已落尽,只剩青翠的绿叶。

他,不一样了,今夜的他,不是白发佝偻,不是酒醉如泥,亦不是似梦似醒,他就那样站在碑前,脊背挺拔如松。当我如往常一样站在那里,看着他的时候,他转过了身,目光直接落在了我身上。

他似乎笑了。

“你来了……“我听到了他的声音,飘渺似乎不是出自他的口中,似遥远,又似近在耳边。我惊讶地看着他,一句话脱口而出。

“你能看到我?“

话说完,当我意识到自己能说话的时候,我更为惊讶,往常,我于这个梦来说,就像是一个旁观者,一个局外人,而今夜,我却参与了其中。

他点头,唇角的近似于无的微笑,让我觉得有些害怕。忽地,他的身影一晃,便到了身前。我大惊,想往后退去,却怎么也动不了。

我想我的神情一定是很恐慌的,因为我在他的脸上看到了背上,浓得化不开的悲伤。他往后退开了一点,说:“你不记得我了!“

低沉的嗓音诉说着难以名状的沉痛。我莫名地感到难过,还有一丝自责。我应该记得他吗?可是我为什么要记得他?

我看向他身后不远处的墓碑,那个我看了无数次的墓碑上写着,巫牙之妻,月歌。

“你是巫牙。“我下意识的回答。他有一瞬间的惊喜,却在看到我的目光所及之处后又湮灭了。我依旧还是不记得他吗?

他看着我,忽地又笑了一下。

“你会想起我的!“说完,他便转过了身,回到了墓碑前。他蹲了下来,双手轻轻抚过墓碑……

然后,我便醒了。

一如往常,醒来之后,我便再难入睡。起了床却无事可做,便出了房门,打算去楼下吹吹风。走到楼下,却发现小禾正拿着电筒往外走。

“你去干嘛?“我叫住他。小禾被我吓了一跳,发现是我,才松了一口气。等我走到近前,他问:”你怎么还没睡?“

“做了个梦,醒了就睡不着,就下来想吹吹风。“我回答,随后看了下他手中电筒,问:”你这是打算去干嘛?“

小禾叹了口气道:“还不是那些事给闹的!我怕再出事,去湖边看看!“

“那一起吧,正好我也睡不着!“我说。

小禾没有说话,算是同意了。两人摸着夜色,在电筒的少许光芒下,一脚深一脚浅的穿过菜田,走向湖边。

夜里的湖面黑漆漆的,仿佛下面藏着无数未知的怪物,正在等待机会,破水而出,将我二人拖入水中,大快朵颐。

我不由得有些害怕,下意识地往小禾身边靠。小禾看了我一眼,笑道:“怕了?“

我瞪了他一眼。小禾笑笑,却将电筒换了一只手,然后牵住了我的手。微凉的夜风中,突然的温暖让我紧张的心,忽地放松下来。

这时,风忽然烈了起来,灯光下平静的湖面开始有了皱褶。

“要不,还是回去吧?“我小声询问。小禾看见我脸上掩不住的惧色,开始往回走。

回到竹楼前,小禾低头看见两人相牵的手,竟有些羞涩。我连忙收回了手,脸却不争气地红了。微弱的红光下,气氛似乎暧昧了起来,我有些扛不住,匆匆说了一声晚安,便回了房间。

说也奇怪,带着羞红发烫的脸躺到**后,没多久便睡着了,然后直到日上三竿,竟是没有做任何梦。很少有睡得如此舒爽,起床后,心满意足地在窗前伸着懒腰,忽然听到楼下有嘈杂的声音。推开窗一看,这竹楼前竟围了不少人,还有人举着一块白色的横幅,上面红色的字,大喇喇的,十分醒目。

还我儿公道!

这是受害者家属来闹事了。我匆匆收拾了一下,就出门去找小禾。小禾在书房,我进去的时候,他正在窗前抽着烟。不知道已是第几根了,想必是不少了,屋子里充满了白蒙蒙的烟气,一进去,便感觉辣味冲鼻。

小禾听见声音,回头见是我,忙打开窗,让烟味散去。楼下的人想必是听到了声音,看到窗口小禾的身影,便骂了起来,恶毒之处,不堪入耳。

我皱了皱眉,走到他身边,瞄了一眼下边的人,问:“你打算怎么办?“

小禾苦涩一笑,回答:“还能怎么办?他们其实也明白,这件事不是山庄的错,只不过是嫌赔偿不够,想多要些钱而已!毕竟也是一条人命,赔就赔吧!“

我沉默了下来。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楼下那些人,说蛮不讲理,也可以,说情有可原,也行,不过是在于我们自己怎么看而已。小禾仁善,所以只能遂了他们的愿。

到中午的时候,那些人终于散去了。小禾答应他们再多赔二十万,加上之前的四十万,已是六十万。这只是一个,另一个听到消息后,若不是一样处理,必然会来闹,为了安稳,所以只能同样的赔偿。

下午,小禾与我坐在湖前,我问他:“这件事,查出什么线索了吗?“

小禾摇摇头,回:“警察给的答案是自杀,那些人是自己走到湖中去的,当初脚印都看得到!”

我沉默。若是自杀,一个人或许还说得通,连着两个人却有些奇怪了,更何况还是两个男的。虽说,现在同性恋,并不稀奇,但还是少数,若说这两人是殉情,那也未免牵强了一点。

警察连着在这里搜索了一个星期,依然是毫无结果,这案子便这样搁置了下来。因为山庄还需要营业整顿,一个星期前,这里边解了禁。但小禾不放心,每天晚上来着湖边查看一下,倒是还算平静,并无什么状况发生。小禾也自我安慰,或许真的有那么巧,但终归不是很放心,所以在别人的推荐之下,找了一个风水大师来看看,说是明天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