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二十九章 巧发其中

庄美十九岁那年，正抢收麦子时，天气预报晚上有暴雨，要知道成熟的麦穗一经暴雨就要折断，麦粒也要弹出落在地上，割下来的如果不挑到场上堆好盖好，在田中也要泡在水中，发霉腐烂，麦粒也会自动脱落在田中，等于是被天收去了。非同小可，镇上及村上通知，要全力以赴在今天抢收完毕，为此男男女女老老小小全投入抢收战斗。

偏不凑巧，父亲外出打工，庄美只能与母亲一起投入抢收，可有三亩多麦子，昨天割了一亩，今天既要割完，还要全部挑到场上盖好，谈何容易。家家都要抢收要雇人也雇不到，母女俩心急如火，只得拼命干。干得实在累了，母亲张秀珍有些恼火，责怪：家中没有男劳力可不行，叫你谈恋爱你不谈，要是你有了男朋友他就会不请自来。

原来，庄美初中毕业后就回家务农，因她是独生女儿，父母早就打算招婿入赘。父母省吃俭用，庄美十八岁那年就为她造好了一间前面七架头平房，（前四架屋是起坐，后三架屋是厨房），中间一个天井，后面是十架头二层楼屋。这屋在当时的农村也算是中上等。庄美十八岁时已出落得婷婷玉立，鹤立鸡群，讨人欢喜，加上她们全家人吃苦耐劳，待人和蔼可亲，诚实守信，遵纪守法，是寺庙里的钟声，鸣（名）声在外，因此愿意来入赘的小伙子很多，加上父母希望女儿早谈恋爱，也好有个帮手，因此媒人踏破门槛。庄美却坚持年纪太小而不相亲。

庄美顶撞：妈，你烦。母亲也就不响了。割到吃中饭，可还没割完。下午全部都在收麦子上场了，庄美建议：妈，剩下的就不割了，听天由命，下午咱们也把已割下来的麦子挑上去吧。母亲想也只有这么办，于是母亲捆扎麦，庄美挑麦捆，母亲看着女孩干男孩的活，泪涔涔。捆扎麦必竟快，母亲见麦捆积出来了，母女俩就一起挑麦捆。挑了二担母女俩已气短乏力，喘着气正往田中跑，一个小伙子拦住了张秀珍说：大妈，我来帮你挑，你去捆扎麦。

母女俩人不约而同站定一看，原来是邻大队的一个小伙子，他在镇办厂上班，每天上班下班这里是必经之地，免不了会相遇，小伙子活泼多话，时间久了也就认识了，有时免不了会微笑着点头。庄美曾与他有过二次小小的接触，记忆犹新。去年庄美上镇上去买了一百斤化肥，挑着回家，可必竞是女孩家，走了一段就觉得力不从心，刚歇担，旁边走过一个小伙子说：我下班回家是顺路，我帮你挑。说罢就挑着化肥走了。庄美一看竟是一直在这大路上走过的上镇办厂去上班的邻大队小伙子，她肃然起敬。挑了一段二人就换一换，不过总是庄美挑的路短，小伙子挑的路长，俩人到觉着很轻松。到了分手的路口，小伙子才放下担子，二人相视一笑，庄美说：谢谢你。小伙子莞尔一笑说：顺路带货，谢什么呢。互相摆了摆手，各自回家。

冬天农闲的一天早晨，庄美挑着一担蔬菜赶到镇上去上市，她必竟是个女孩，挑到半路已难支持她就坐下来小憩，那小伙赶到镇办厂去上班，正好碰了个正着，也没打招呼挑起就走。又是你？庄美嫣然一笑急忙追上去。必竟是小伙子，他挑着菜担健步如飞，庄美紧紧追赶。到了菜场，小伙子放下了菜担，俩人相视一笑，俩人没有说上一句话，小伙子急匆匆赶去上班。往后俩人在路上相遇时，俩人就会很自然地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母女俩一看是他，不约而同说：是你？母亲张秀珍问：你怎么会来？你家不也要抢收麦子嘛，丢下自家的麦子帮我家抢收我们过意不去。小伙子说，为配合大忙，我们厂里改为早晨五点钟上班，中午十二点钟下班，我已下班回家了，路过这里见你们只有母女俩人在抢收麦子，没有男劳力，今天这麦子是无论如何也收不完的，我家有我父母及我哥嫂四个劳力抢收，完全来得及，也不会等我回去抢收麦子，大妈，我天天在这里经过，不是亲戚也是熟人，我只想助一臂之力，没有别意。张秀珍忙说：好，好，好，我们正想雇人呢，我们付你工钱雇你。小伙子一笑接过扁担及担绳就下田装麦捆。到底是小伙子，他一个人装了庄美母女俩人的麦捆，他不认识路只得跟在庄美后面走。返回来时小伙子问：还有那未割的麦子是你家的吗？庄美答：是，这可以下过雨再割。小伙子忙说：得与暴雨争夺粮食，今天无论如何得抢收完毕，你快去割麦子，我一个人挑就可以了。庄美灿烂一笑说：那你太辛苦啦！小伙子一笑也没有回答啥。庄美心想也好，傍晚可以多结点工资给他，于是就放下扁担拿起镰刀去割麦子。三人各有分工，干得很顺利。小伙子干得汗流浃背，他就撩起衣服擦擦脸，衣服已全身湿透，他端起田头的大麦茶咕噜咕噜喝了一饱，又投入战斗。

三点多钟，张秀珍就逃回去烧了三碗面，特意在小伙子面中加了二个荷包蛋。端到田中吃时，小伙子却说：我从来不吃蛋。于是挟起就往庄美及张秀珍碗中送。真假难辨，庄美及母亲只得吃了蛋。

经过半天的奋战，傍晚七点多钟，三亩多麦捆全挑到了场上。张秀珍却为难了，麦捆还要堆成垛，盖好，晚饭还没有烧，总不能让小伙子空着肚子回去吧。二难时小伙子却说，快，我帮你们一起堆麦垛。可天已黑了看不出，小伙子忙接电灯，三人又投入了战斗。张秀珍在上堆麦垛，小伙子及庄美就把麦捆往上送，麦垛高了送不上了，就用梯子，一人站在梯子上往上送。麦捆全部堆完后，再传上早准备好的稻草编织的遮雨物，盖得严严实实，大家才算松了一口气。

打扫场地时，天就变了，暴雨就要来临。三人迅速打扫好场地，小伙子收了电线，才急忙进家去。刚到家暴雨就倾盆而下。庄美犹如小孩，忘乎所以，二手捏住小伙子的二只肩膀，摇着说：胜利啦，咱们抢收胜利啦！难忘的半天抢收，庄美对小伙子感激不尽，还握着他的手说：谢谢你！谢谢你！小伙子脸一红一个颤栗，庄美的脸也瞬间泛红，忙缩手。

雨实在大，天留客，小伙子也只能躲雨。张秀珍忙去烧晚饭。烧什么呢？烧饭没有菜，于是她就烧粥。一起战天斗地八个小时，竟没有讲上话，这时有了空，庄美才仔细打量小伙子，只见他高大英俊，一表人才，心中微微一颤。平常庄美一见小伙子就要脸红，从来没有与小伙子单独谈过话，今天也许是与小伙子一起奋战了八个小时，已拉近了距离，她没有觉得别扭尴尬，俩人很自然地攀谈起来。

小伙子叫李钢，二十二岁，比庄美长三岁，高中毕业，如今在镇办厂工作，家中有父母及哥嫂，庄美对小伙子有了好感，俩人越谈越投机。

一会后张秀珍端出了米粥及一盘咸鸭蛋，歉意的对李钢说：出大力流大汗却让你吃粥，真对不起。意料之外李钢却说：今天汗出得太多了，你就是烧了饭烧了肉我也吃不下，还是粥好，吃粥好。说罢他就剥开二个咸鸭蛋，分碎后放在已不冷不热的二碗粥中，端起就美滋滋吃了二大碗。庄美埋着头笑。李钢忙问：你笑什么？是不是我吃相不好？庄美逗趣说：我笑你屁股后面露出了尾巴啦。李钢忙用手去摸后面，可什么也没摸到，他懵然。庄美直说：吃点心时，你说你从不吃蛋，我与母亲信以为真，这时候你却吃了二个蛋……李钢红着脸说：吃点心时是大妈偏心眼，我碗中有二个蛋，你们碗中却没有，这蛋我吃得下吗？这是逼得我说谎，这时我看见你们都吃蛋，因此我也就老实不客气吃了。庄美听着笑得更灿烂了。

吃好晚饭，飘泼大雨还在下，李钢只得坐着等雨小，少男少女坐在一起竟无话，张秀珍拿出了三十元钱交给李钢，说：这是你的工资。李钢一怔忙说：我是来帮助你们的，不是来打工的。张秀珍忙说：你不拿工资我们会过意不去的。李刚又说：我在厂里一个月也只有五十元工资，干半天那要这许多工资啊？张秀珍又解释：现在市面上雇人挑一亩田麦捆是十元钱，你今天挑了三亩多麦捆，这是你应得的。推来推去推不掉，李刚只得收下。庄美只会笑。一会后听得出外面的雨声小了，李刚也就告辞，张秀珍及庄美忙相送，庄美拿来了雨伞，李刚也就不客气接过，扬长而去。张秀珍及庄美送走客人后返回来，一怔，只见钱还在他坐的凳子上，原来他接后放到屁股下面了。张秀珍拿过钱自言自语：这个小伙子……一家人都觉着心中暖乎乎的。

半天中小伙子的所作所为，一言一行，一犟一笑，深深打动了庄美的心，敲开了她爱情的大门，半天的患难与共，拼力奋战也把俩人连结在一起，没了拘束感。暴雨下了二天，要不是李钢相助损失是多么惨重啊，庄美越想越感激他，甚至有了一种奇妙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