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峦叠翠,云雾缭绕。

重重山峰之中,若隐若现一道巨大的石门,门口两个小妖坐在那里闲磕牙。

这两个小妖一个长着牛角,是只牛头怪。一个头上插着五颜六色的羽毛,是个鸡雉精。

牛头怪手中握着只巴掌大的酒壶,正在仰头往嘴里灌,一边喝一边咂嘴:“山下的酒酿的就是香,可比吴二那个黄鼠狼酿的好喝多了。”

鸡雉精眼巴巴看着他喝了好几口,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便不满的说:“本来就没多少酒,你这是想一个人独吞吧?”

他劈手夺过,咕噜噜灌了一气,然后晃着已经见底的酒壶,懊恼的说:“也不知道吴二什么时候能下山,再给咱们捎一壶酒回来。”

牛头怪叹气:“这恐怕得看山洞里的那位小美人,什么时候把东西糟蹋完了吧?”

美人永远都是男人最感兴趣的话题。鸡雉精立刻精神抖擞,压低着嗓子说:“哎,我听说那位美人可是名门正派家的长女,被咱们坛主虏了来。每日里绫罗绸缎山珍海味的养着,还天天乱发脾气,性子娇蛮的厉害。可是咱们的坛主不仅不生气,还看的和眼珠子一样紧。是不是想要长相守啊?”

牛头怪趁他不注意又把酒葫芦抢回去,三两口喝光:“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我跟着吴二进去送东西的时候,可是偷偷瞧见过那美人,啧,生的那叫一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他还没说完,鸡雉精突然拉了他一把:“闭嘴!”

不远处一团黑雾落下,化作乌童的身影,急匆匆闪进洞去。

牛头怪的嘴巴张的老大,半晌才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是不是看错了?坛主手里抱着的那个东西是只兔子吗?”

鸡雉精平静的说:“不,你没有看错。坛主手里抱着的东西的确是兔子。”

从山门进去,穿过曲曲折折,迷宫似的山道,眼前渐渐变的灯火通明,越往里走,陈设也越奢华。

乌童穿着一身墨绿色的锦衣,更显清秀俊雅。可惜眉目之间的阴狠,让人看着就不寒而栗。

他一边走一边摸着怀里的兔子,阴骛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那个坏脾气的小姑娘天天嚷着闷,乱砸东西。给她捉只兔子回来,总该高兴一些吧。

洞口守着的十几名小妖见了乌童纷纷行礼,乌童眼皮子都不耐烦抬一下。

刚到了门口,一只花瓶迎面砸过来,伴随着女子娇声怒斥:“不管是谁,都滚!”

乌童眼疾手快接住花瓶,放到旁边的石桌上,笑着问:“是哪个不长眼睛的,又惹我们大小姐不高兴了?告诉我,我替你出气去。”

玲珑单手叉腰,冷笑道:“出气?你打算怎么给我出气?”

“扒皮抽筋?大卸八块?只要你高兴,怎么都行。”

“那好啊,”玲珑坐回椅子上,手指把玩着自己的发辫,懒洋洋的说:“那就把你自己大卸八块好了。”

这位小祖宗,就没有一天和他好声好气过。乌童不以为忤,殷勤的把手中的兔子递到玲珑面前:“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这只兔子你可喜欢?养着解闷好不好?”

那只兔子毛色雪白,红红的眼睛好像两颗玛瑙,卧在乌童手心一动不动,显然是被驯化过的,乖顺可爱。

女孩子哪有不喜欢小动物的,玲珑看着十分意动。只是在她心里,举凡是乌童给的,都会遭到她万般嫌弃。

于是她故作不屑:“你抓的?你们这里漫山遍野都是妖,这该不会是只兔妖吧?”

“若是只兔妖,不是正好和你作伴。”

乌童见玲珑不肯接,就四处寻觅,想找个笼子把兔子关起来。

石桌下面有个用金丝编制的鸟笼,乌童蹲下身子去拿:“就用这个鸟笼来装兔子吧”

鸟笼里原本养着只鹦鹉,是乌童花重金在山下的镇子上买的。

乌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教会了这只鹦鹉说:“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然后送给玲珑。

玲珑起先很欢喜,不停地逗鹦鹉学舌,欢快的笑声,让乌童充满阴霾的心也透进了一丝阳光。

后来鹦鹉念起了这句诗经。乌童忐忑不安的偷偷注视玲珑,见她慢慢变了脸色,突然打开笼子,抓起那只鹦鹉用力扔了出去。

鹦鹉扑棱着翅膀,满山洞的乱飞,嘴里还不停的叫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玲珑抓起一只茶盏砸过去:“滚!”

而后扑倒在**放声痛哭。

乌童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她果然还如从前一样厌恶他。

他的手指在手心里狠狠的掐了掐,又缓缓松开。

讨厌又能怎么样?是老天垂悯于他,将她送到了他的手上。

簪花大会时,他就对她一见钟情,却因为一些误会起了隔阂。不过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让自己住进她的心里。

她是他的势在必行。

玲珑的视线随着乌童蹲下的背影,也垂落下去,一柄错金弯刀凭空出现在她掌心。

下一刻,玲珑持刀,闪电般向乌童后背扎去。

乌童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反手扭住玲珑的手腕。“当啷”一声,弯刀落地。

“怎么,又想杀我?莫非是嫌我对你还不够好?”

乌童面上带笑,声音却又冷又狠:“你这个女人,为什么就不能老老实实待在我身边呢?难道你们名门正派就是喜欢敬酒不吃吃罚酒?”

玲珑拼命压抑住心里的恐惧,这个男人阴晴莫测,喜怒无常,自己今天的举动恐怕是挑战了他的底线。

她努力做出一副刁蛮任性的样子:“你给我这把刀,不就是想让我试试它锋利不锋利吗?这里又没有旁人可以让我练手,你就牺牲一下自己,又怎么了?”

她的表情,好像还在埋怨乌童,为什么不乖乖蹲在那里,让她扎上个十七八下。

“是吗?”乌童的手轻轻抚上玲珑的脖颈,指尖冰凉的温度好像一只蛇在那里缓缓移动:“原来是我错怪了你。你想练手,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呀。”

他的脚尖一挑,弯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冰冷的弧度,“噗嗤”便削掉了笼内兔子的脑袋。

兔子连挣扎都没有挣扎一下,就气绝身亡,鲜血从它的脖子喷涌而出。兔头飞到玲珑的脚边,“咕噜噜”打了几个转。

玲珑尖叫一声,心里彻底崩溃,对着乌童连抓带挠:“你这个卑鄙无耻的阴险小人,魔鬼,妖物!你放我走,我不要待在这里!”

乌童死死掐住她,双眼血红:“走?想什么呢我的大小姐!你既然落入我的手心,便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除非我死,否则你休想离开一步!”

玲珑流着泪,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从她知道自己被乌童囚禁起来的那一刻,就不停的寻找机会逃跑。每一次被抓回来,都要经受乌童精神上的折磨。

她求过乌童杀了自己,但是这个男人很变态,会很温柔的对她说:“为什么要杀了你呢?我可舍不得。我还要让你一辈子都陪在我身边,永远不分开。”

如果一辈子要待在这种男人身边,玲珑觉得自己宁可死掉。

“别哭了。”乌童动作轻柔地为玲珑擦拭脸上的泪水:“我会对你很好很好,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想尽办法给你拿来。除了离开。”

玲珑哭着摇头,可我只想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