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安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老太太。

老太太对这位大哥,似乎有怨念。

还是很深的怨念。

她嘴里的这位大哥,是吴大厨吗?

“宁宁,你嘴里那位吴小玉,本名叫吴大春,是我……亲大哥!我们吴家,从我爷爷那一辈,开始给清政府宫廷御厨房做御厨,虽不是最大的那个,但在御厨房,也占据一席之地。直到清政府倒台,家里怕牵连到晚辈,费了心思,安排我和大哥从京中逃命,当时大哥十三岁,我九岁。

我们没选择回我们自己的家乡齐鲁,而是来了一个叫芙蓉市的地方,我娘的家乡!”

此时的安宁,已经确定了,吴老爷子和她奶奶的兄妹关系。

可吴老爷子骗子的名头,是如何来的,安宁不知道。

她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深吸了一口气,“刚到芙蓉市,大哥就整日,整日的不回家。我四岁时,便缠了脚,行动不便,在家时,依靠父母,依靠下人。

离开爹娘,遣散下人之后,我连独立生存的能力都没有。大哥不回来,我就去找他,找了他好久,好久!结果……”

安宁心一揪,“奶……”

老太太对上孙女担忧的目光,她反而安慰起了孙女,“放心,奶没事,就是被拐子抓了。把我抓到乡下,想将我卖给那些光棍老汉做媳妇,可那时候,时局动乱,谁家愿意养一个缠了小脚的女人?辗转了好些地方,最后到了你爷爷的村子。他不嫌弃我是个小脚,拿家里的所有的钱,买下了我。”

老太太将自己遇上人贩子那一段,说的轻描淡写。

别人或许不知道,安宁是活过两世的人。

上一世,没少看女人被拐卖,不是挨打,便是挨饿。

有些更是……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

她没办法细想。

若是这一切,都是吴老爷子造成的。

他岂止是骗子,简直罪无可恕。

“奶,你受苦了。”安宁又一次抱住老太太,嗓音都带了哭腔。

这回轮到她嚎啕大哭了。

那会儿才九岁的老太太,该有多害怕啊。

背井离乡,离开熟悉的京城,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本来还指着亲大哥照顾自己,结果竟然是那样的遭遇。

安宁哭的正凶,老太太的房门,突然被推开。

江寒生满脸惊慌失措的看向安宁。

安宁被他吓了一跳,眼泪还挂在脸上,来不及擦。

“你……你先出去,我和奶奶说话呢!”安宁呜咽着说。

江寒生心疼的不行,想上前,安宁又红着眼睛瞪他。

老太太眼睛,也是红红的。

他刚才在外面,就是听见安宁的哭声,才绷不住,冲进来的。

眼下,即便判断出,安宁哭和老太太有关,江寒生还是心疼不已。

“我……这就出去,你别哭,好好和老太太说会儿话。”

“好……”安宁一边点头,一边抽泣。

江寒生伸出手,想要摸摸安宁的脸,帮她擦眼泪。

碍于老太太在场,江寒生只能出去。

老太太这会儿,倒是笑了起来,“这小子,胆儿怎么这么小啊?我这老太太,还能欺负你不成?”

安宁哽咽反驳,“他才不是怕您欺负我,是怕我们两个出事儿!”

“是是是,这小子有良心!”老太太很满意江寒生的反应。

“奶,以后我会对你比现在更好,谁要是敢欺负你,我和他没完!”安宁一脸愤愤难平。

安老太拍她的肩膀,“你这丫头,这会儿知道后怕了?之前怎么那么好奇啊?什么都想问,什么都想知道。”

老太太没有责怪安宁的意思。

就是忍不住想说说话。

她这会儿,大概也是害怕的。

藏了这么些年的秘密,被一个小丫头给轻易问出来了。

她多没面子啊!

“就是好奇嘛!”安宁吸了吸鼻子。

“那现在知道了?还想知道啥?趁着我这老太婆,今儿面子、里子都丢光了,全告诉你!”老太太和安宁开起了玩笑。

“哪有丢面子,奶你面子是这个!”安宁竖起自己的大拇指,“最大的!”

“哈哈哈!”老太太直接笑喷了。

她咋就这么稀罕这孙女呢?

“我说的是真的!”安宁急了。

“好,我这老太太信,你说啥,我都信!”老太太满眼宠溺。

安宁:“奶,我和你年轻的时候,是不是长得很像啊?”

老太太挑了挑眉,准确无误的猜到了说这话的是谁,“那骗子和你说的?”

安宁点头,“是他!”

“是有一点点像,不过我们家宁宁,长得比我那会儿,好看多了。眉毛是眉毛,眼睛是眼睛的,就是瘦了点儿。”老太太一番形容,让安宁哭笑不得。

谁不是眉毛像眉毛,眼睛像眼睛的,这话怎么听着,都不像是在夸奖人。

“奶,今天中秋呢,我去给你拿月饼。”安宁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老太太拉住她。

“不着急,陪我这老太太,说会儿话。”老太太道。

安宁:“那我躺您身边。”

老太太坐**,安宁就躺在她膝盖边。

老太太目光慈祥的看着安宁,手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安宁的头发。

明明说是要安宁陪她说话,可半天不见她开口。

安宁只得自己找话题。

“奶,当初爷他……您是为了报恩吗?”

老太太想了想,“是也不是。”

安宁瞪大双眼。

老太太缓缓开口,“你爷虽然当时掏钱买下了我,可我那会儿还年轻啊,怎么可能就嫁给他。他对外说,我是他远亲表妹,家里遭了难,逃荒来找他家人,结果遇上了拐子。幸好得上天垂帘,才让他恰好买下了我。”

安宁:“爷不是没念过什么书吗?咋还会说这么官方的话?”

安宁不止一次听老太太说过,她爷爷豆大的字儿,不识一个。

所以包括她那渣爹,和两个叔父,名字取得一塌糊涂。

“我也好奇,你老粗鲁的,怎么就长了张人嘴!”

安宁:“……”

“罢了,罢了,死老头都死了,也没人给咱们解释了!就当他那猪脑子聪明了一回吧!”老太太嘴上嫌弃,可每回提到安宁她爷爷的时候,眼睛都是亮晶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