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爱菊将自己珍藏的伤药,给拿了出来。

给沈招娣抹药的时候,沈招娣没哭,她倒是心疼起来了。

“这是个啥娘啊,自己亲闺女,给折腾成这样了!”

沈招娣也不是第一次受伤了,就是以往没有这么严重。

但是第一次有人心疼自己。

所以免不得,眼泪糊了眼睛。

“姑娘,你别哭啊,是不是我下手太狠了?”沈招娣轻声细语的问。

沈招娣摇头解释,“不是,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关心我。”

金爱菊叹了口气。

这么好的孩子,咋就没人珍惜呢?

金爱菊给沈招娣上了药,带她出去见等在堂屋里的众人。

其实在金爱菊给沈招娣上药的时候,大伙儿已经商量出了法子。

只是,就要看沈招娣豁不豁得出去了。

安宁告诉沈招娣,“眼下这情况,小沈姐姐你要是想救自己,就一个办法了!”

沈招娣看着安宁。

“他们狠,你比他们还要狠!他们是怎么让你丢掉工作的,你就怎么让他们丢了工作!”

沈招娣明白安宁的意思,“你是说,让我去我爹单位闹?”

“你爹是正式职工,他比你更害怕丢了工作,因为他还有儿子要养!到时候,让他们厂长见证,往后不准他们再去找你麻烦,不准逼你嫁人,还要去给你们厂长道歉,争取把你工作给找回来。”

沈大柱不是没有弱点的人。

只要针对弱点,就有希望打倒他。

第173节

至于要不要做,选择权在沈招娣自己。

沈招娣没有犹豫,她不想自己往后的人生,就像今天这样,随意被人支配。

连嫁给谁,都不知道。

甚至嫁了人之后,还要供养弟弟,一辈子没有出头之日。

沈招娣:“安宁,谢谢你!还有大家,谢谢你们。如果没有你们,我也许就嫁人了!这恩情,我以后再报答。”

安宁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不用这么客气。人生是你自己的,好好过。”

“你说得对,不能总为了别人活着。在城里这六年,我赚得每一分钱,都上交了。吃不敢吃,白天上工,晚上回来洗衣做饭。弟弟打骂,从来不敢还口,换来的,始终是一次次更加严厉的责骂和侮辱。我不会再这样下去了!”

沈招娣已经想的很清楚了。

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和家里断绝关系,她无所谓了。

要真是这样,就当是解脱了。

隔天,沈招娣一个人进了城。

去了他爹工作的搪瓷厂。

她在搪瓷上大吵大闹,说父母重男轻女。

为了弟弟,要将逼她嫁给自己不认识,不喜欢的男人。

甚至还殴打她。

这些年,随意剥削她,连她辛辛苦苦找的工作,也被爹娘给弄没了。

这些年,她跟奴隶一样,辛辛苦苦,一天不敢休息。

换来的,没有疼爱,只有痛苦。

沈招娣这番大闹,正如安宁所料,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

搪瓷厂的领导出面,找来了沈大柱和曹花英以及沈招娣三人对质。

领导办公室内,沈大柱扬手就要打沈招娣巴掌。

沈招娣眼神坚定的迎了上去,“打吧,打死我,反正我也不想活了,你们心里只有弟弟,没有我和妹妹们!既然如此,你当初生我们做什么?只生弟弟就好了。”

曹花英气的跳脚,“死丫头,我还没说你呢!昨儿晚上,谁让你跑掉的?差点害我没办法和人家交代,人家本来答应了,再多给点彩礼,养你弟弟十年,结果现在还要减少彩礼。你最好自己乖乖回去,别逼我出手!”

曹花英本来就是个乡下女人。

没念过书。

重男轻女这套,她从小就看着。

自己没生儿子的时候,拼命折磨闺女。

自己生了闺女,自然所有的爱,都要给儿子。

只要儿子开心,别说卖了女儿,就是扒了她们一层皮,曹花英也觉得理所当然。

只是,这里始终是城里。

她虽然是临时工,可也归厂里管。

加上她一开口一番话,完全暴露了自己那点龌龊行径。

也不用对峙了。

搪瓷厂的领导,直接就冲沈大柱道:“沈大柱,你搞清楚,现在是新社会,不是过去的封建社会,女娃也是人,妇女也能顶半边天!你们这样,是歧视妇女,厂里不会不管的,你如果再不端正自己的态度,厂里不会留你了!还有你老婆,我记得她只是一个临时工,厂里随时可以让她走!”

沈大柱没想到,厂里领导一开口,就是要开除自己。

当场傻了眼。

曹花英则大吵了起来,“开除我们?凭啥?这丫头是我生的,我这做娘的,还不能说她几句,骂她几句了?”

也正是这时候,沈招娣挽起自己的衣袖,露出手臂上,斑驳的伤口。

“娘,这就是你嘴里的只是骂几句吗?比两根手指还粗的木棍,打在我手臂上,对着我脸上连扇十几个巴掌,这也是说几句?”

“你……”曹花英瞪大了双眼,恨不得吃了沈招娣。

“领导同志,我不是来找麻烦的,我只是想要一个公道!我想结婚,但我不想随便结婚,我会赡养父母,但我希望公平公正!而不是让我连弟弟的吃喝拉撒都管。领导同志,求你帮帮我,我也想工作,也想赚钱,也想替国家做贡献。”沈招娣一字一句的说着。

这些话,都是安宁一字一字教的。

安宁和她说,闹的时候,一定要豁得出去。

但是一旦领导介入,就要适当的表现出大度,同时也要将自己的需求提出来。

只有你说了,别人才知道你在受苦,才知道你需要什么。

搪瓷厂的领导,早就动了恻隐之心。

又听见沈招娣说的这番话,就算再不想管,也不得不出面。

“沈大柱,你自己选吧!是好好处理这件事,还是我当场将你们两个开除。”搪瓷厂领导问。

沈大柱这会儿,腿软,脚软。

他努力的看清楚眼前的沈招娣。

明明是自己的女儿,可什么都不一样了。

说的话,做的事情,全都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