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的老君殿外,林玉正探头探脑地瞧着跪在蒲团上那人的背影。
见他俩来了,林玉掩着嘴巴,轻声道:“我瞧此人像是令冠年?他不会是……来找茬的吧?”
“不会,他同小曦算是朋友,还救过小曦几回呢。”顾轻玖可不这么认为。
“我去问问他。”娄玉楼自觉地承担起了青云观女婿的责任,走到了令冠年的身旁,问他,“令道长,你此次来到我们青云观中,也是为了弘扬西域道门的教义教理吗?”
“不。”被人打断了自省,令冠年稍稍活动了会儿跪麻的双腿,然后站起身来,“我是来向中原道门的神灵告罪的。”
“告罪?”林玉和顾轻玖双双惊呼出声,自然被令冠年给发现了他们在门后的这两颗脑袋,只好尬笑着也走进了殿内。
“遇仙教的勾当都在西域传开了,我也才彻底知晓此事。此前,我只道是他们为了争名夺利做了些错事,却不曾想,他们为了媚上居然能做到如此地步,杀人越货、排除异己、**掳掠……真是无恶不做。而且……教主居然只是傀儡,副教主是从前任教主手中夺得的这一切,是活生生杀了前教主夫妇才……”
令冠年越说越觉得内心悲凉,逐渐变得泣不成声。
在尚未搞清楚以自己的身份来做此事究竟合不合适之前,娄玉楼便将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安慰道:“中原有一句话,不知者不过。若我没记错,你比小曦还要小半岁呢,还一直云游在外,又怎么可能知晓他们的勾当?况且,你从未与他们同流合污过,一直坚守着自己的道,还搭救过我们几次,所以,那些事情都不是你的错。”
回身看向他,令冠年犹豫地点了点头。
顾轻玖也安慰他道:“昨日既往,我们都要向前看,不如考虑考虑今后该当如何吧?”
“我来到此处正是有事要拜托你们,我听说江夫人正在中原,我想去帮她做事,哪怕是当个洒扫小童也好,也可以此来赎罪。”令冠年双手作揖,拜了几拜,“我对中原不甚了解,只能麻烦诸位帮我打听了。”
娄玉楼轻笑:“巧了,江夫人……正是我家小师姐的婆婆,我们可以帮你引荐。”
“唉唉唉,你也太自来熟了,怎么就你家、你家了?”实在是受不了这小子以青云观为家的姿态了,林玉不耐地打断了他,然后略显温柔地看向了令冠年,“江夫人是我家师侄女的婆婆,唔,就是林宇曦,可以让她帮你引荐。”
“好,那林天师现在何处?”
“唔,许是在东风镇上治疗寒毒?又许是在长安城中、在林府中忙着为我小兮师妹迁灵位?”谈及此事,林玉双眼放空地温和一笑,“对了,我师侄女如今已经不是天师了,恢复了自由身,什么都不用在意了。正因如此,林府似乎觉出了今上的态度,才肯放我小师妹的灵位离开,此事真是……来得晚了许多年。”
令冠年若有所思地走到了殿外,抬头看向瓦蓝的天空、与空中一排排的飞鸟,在内心轻轻地想道:希望自己也能有这么一天。
事实上,回到中原的当天,林宇曦的寒毒便被金银夫人给治好了,后者还热情地拉着她话了半天的旧事和家常,直到自己的嘴唇因为上火而长了一个大泡才肯结束这场话谈。
之后,她又开心到手脚飞快地将娘亲的灵位给迁出了林府,临走之时还对着林府的几个憨憨唾了几口。
几番思索后,林宇曦将叶浅兮的灵位安置在了自己在江州城的别院中,其一是因为此处靠近武林盟,待顾轻玖嫁过来之后两人互相走动也能方便些,其二是因为此处靠近东风镇,也方便自己和江行舟同山楼那边走动。
江行舟也问过她:“你为何不把娘亲的灵位安置在桃花源中呢?”
林宇曦摇摇头,道:“桃花源……是避难之所,是我们暂时逃离林府和喧哗京城时的去处。现如今,我和娘亲皆成了自由之身,又何苦将娘亲安置在那座孤山中呢,她当然是要和我住在一起啦!”
忙完这两件事后,林宇曦拉着江行舟又回到了长安城,打算先逛逛长安城的灯会,然后将娘亲的其余遗物给搬回江州城。
望着满天的焰火,江行舟感慨道:“哎,心境同上次来此之时完全不同。不过,咱们为何不去看青云观的庙会呢,青云观不是国观吗?”
“得了吧,再好看的庙会看上十多年也都看厌啦!再说了,今年的庙会可是小师叔主持的,那得有多少妙龄女子慕名而来啊,人挤人挤人的,打死我都不要去啦!”林宇曦嫌弃地摆了摆手。
江行舟顿时乐不可支起来,他没想到林玉居然是因为这么个原因而失去了师侄女的观礼,走一路、就笑了一路,准备等下次见面时一定要当面添油加醋地嘲笑林玉一番。
待他反应过来后,江行舟发现自己已经被林宇曦给拉到了月老殿的门口,笑意顿时变得有些尴尬,同林宇曦商量道:“额,姐姐,大姐!咱一定要进去吗?”
“当然,这就是我要你答应的第三件事情。”林宇曦给他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然后拽着他走了进去。
“额,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呜呜呜……”江行舟觉得好丢人,但他又舍不得跟林宇曦吵。
那管事的一见到江行舟就有些害怕,担心他又是来跟自己讲又臭又长的感情故事的。
没成想,这次开口之人是林宇曦。她将江行舟按在了身旁的椅子上,然后从他的腰间摸出来那块雄锦鲤玉佩,又拿出特意让师父给自己送来的雌锦鲤玉佩,将它们嘴巴对嘴巴地摆在了管事的桌子上。
林宇曦笑着道:“这次,我来讲我们的感情故事。我同江行舟的缘分,或许从我娘亲买了这两块成对的锦鲤玉佩开始,便已经注定了。”
一炷香后,他们拿到了属于自己的月老帖。
“月老星君:
祈求庇佑善信姻缘和合,永结连理。
乾坤扭转,阴阳理顺,一动百为,千和万合,男婚女嫁,速结良缘,宜室宜家,早得弄璋,垂裕后坤,世世相传。”
江行舟看着月老帖傻笑了许久,然后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敲了敲那管事的桌子,问他:“哎,为何我上次来时你不肯给我月老帖?你是觉得我讲的感情故事不够精彩、感人吗?”
“……”管事的很佩服他的一派淡定和臭不要脸,甚至想为他的这种精神竖个大拇指。
“哎呀,你别闹。”林宇曦将他的爪子扒拉开,不许他恐吓人家管事道长。
“不,我觉得我讲述的感情故事分外感人,来,我给你再讲一遍啊,小曦你也在旁边听听。”江行舟坚持道,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同小曦是在一个天色很好的白天认识的,那天的天气真的非常不错,蓝天一望无际,偶尔有几片白云飘过,也轻得像是人的心事……”
他家小曦和那位管事的:……
月老殿外、长安灯会上,百姓们欣赏着明亮的焰火、围观着长街上的歌舞或杂技,发出了一阵阵的欢呼。
彩灯绵延数里,有猫儿灯、有狼图灯,前者娇俏可爱、像是林宇曦,后者外强内软、像是江行舟。有小孩子蹦跳着路过了它们,无意间将它们带得挨住了彼此,形成了一副彼此依偎的彩灯图。
此刻,春和景明,江山海清河晏,百姓自在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