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埔耽搁了一天,第二天一早,我和刘总便开车回到深圳,刚刚放下行囊,就听说一位朋友从国外回来(就是在“树灵”事件中我咨询的那个修道的朋友)。
听说他已回到深圳,我中午小憩了一下,便相约到他那里喝茶。本来是想跟他说一说“树灵”事件的结果,但是一见到他,我就大吃一惊,他本来是修道的人,最注重养生,平日里见他都是清瘦,但人很精神,可现在,脸色蜡黄,好像生了一场大病一样。
顺着“树灵”的话题,我们聊了起来,他就跟我说起这段时间他在东南亚的遭遇。
我这个朋友姓张,是名道士,法讳我且不说,按照三山滴血字辈,道号中有个“大”字,懂得的朋友自然就知道他的辈分了,如果是足够熟悉道门掌故的朋友,或许已经猜出他是谁了。
外面的信众都叫他张真人,而我,因为跟他熟络的缘故,直呼他为道长,张道长他们这一支道脉是属于龙虎山的支脉,与龙虎山稍有不同的是,他们更精于阵法。
解放前夕,这一脉的很多同门出于对局势的担忧,远走东南亚,初期他们还与大陆有些联系,但后来的各种运动使得联系突然中断。
80年代后期,开放伊始,对外的窗口骤然打开,原来远走东南亚的那一脉,开始回山寻根问祖,这样逐渐又建立起了联系。
远走的这一批人,虽然继承了一些道法,但远没有留在大陆的这一支正宗,他们远走他乡后,没有什么特别的生存技能,所以只能重操旧业,在东南亚替人占卜问卦,镇鬼辟邪。与大陆这一支建立起联系后,他们逐渐担当起中介人的角色,东南亚的华侨们信这个,又出得起价钱,张道长这次去东南亚,就是东南亚的同门遇到了十分棘手的事情,解决不了,请他出马。
到了地方,张道长才知道,委托之人也是华侨,姓郑,算起来已经是在东南亚的第三代了,郑氏家族是一个势力雄厚的大家族,大到如果我说出掌舵人的名字,读者们十有七八听过。
郑氏家族在这里势力之大,甚至垄断这个东南亚国家的几条经济命脉,经营范围也是涉及地产、金融和石油等诸多种类;当然,郑氏家族的实力不止显现在经济上,在政治上,他们也有相当的话语权,这种政治上话语权甚至能够影响到国家政策的制定。
为了不引起麻烦,我在故事里把事主,也就是郑氏家族的掌舵人称为郑董,郑董祖籍是福建,虽然移居东南亚三代,但是家乡的传统保留得非常完整,甚至有些现在已经在国内消失的传统,在他们家族仍有延续。
郑董是家族的长子长孙,今年38岁,几年前原本有个订过婚但未成亲的未婚妻,哪想到成亲前却因为交通事故意外身亡。这名亡去的姑娘,也是出身华侨,家族势力与郑氏家族不相上下,因为名字单字一个芳,所以,又被叫做芳姑娘。
郑董与芳姑娘从小一起长大,可谓是青梅竹马,感情极深,所以芳姑娘过世几年里,郑董都走不出痛失爱人的阴影,但郑董毕竟是家里的长子长孙,是要继承家业的,不可能一直单身,况且华人传统就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于是,在家族的开导下,没过几年,婚事就又张罗起来。
新娶的媳妇,虽然跟郑董家族比,算是小门小户,但也是当地有头有脸的,况且也是祖籍福建的华侨家庭,于是双方协议,婚礼的礼仪完全按照福建乡间的做法,加上一个“娶孤娘”的仪式。
“娶孤娘”是福建乡间的传统习俗,是说凡订过亲又未成亲的女子死殇,其未婚夫在迎娶新人进门前,应该先迎娶死者神主回家,举行神主仪式,然后再娶新人,俗称“先娶鬼,后娶妻”。鬼妻为正室,新人做偏房,否则鬼妻作祟,会弄死新人,所以凡此情况,当事人无不十分谨慎行事,这实际上是冥婚的一种形式,就算是现在,在福建乡间或者是台湾,仍然有流传。
具体要施法,大抵是未婚妻亡故,男家再议婚娶,当缔婚之日起以一黑轿子迎娶“孤娘”牌位,以一红轿接新人,黑轿在前,红轿在后,所谓两人为大姐、二姐,一生一世,宛如姐妹;进入男家,新郎先接“孤娘”牌位,再出门迎娶新妇,男方将“孤娘”名字记载在祖宗世代灵位上,永供香火,以“孤娘”为正室,已新妇为二房。
这是对已有婚约者,此外未有订婚而死的,叫做“人娶鬼”,情况就有些不同了,这是另一种情形,与本故事无关,所以不去冗述。
迎娶新人时,婚礼现场一切算是顺利,但是到了晚上同房的时候,却出事儿了。新人在卧室同房,厨房的锅碗瓢盆却“乒乒乓乓”地掉落到地下,一开始新人还以为有人在闹洞房,也没在意,就起身去找,但厨房里空空如也,这就奇怪了。
新人便让佣人把锅碗瓢盆收拾妥当,然后又回到卧室,可刚刚关了灯,厨房里又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郑氏家族平时很注意安保,所以家庭里设备很齐全,厨房里装了红外线监控,这样一闹,新人也没了睡意,叫来负责安保的人调出视频,一看之下所有的人惊出一身冷汗,在监控探头下,只见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儿,像是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推动一样,一点一点地,从操作台上被推到地下。
当天晚上,郑氏家族就找了当地有名的师傅过来看,第一个师傅说是进了邪物,说着就要贴符咒厌镇,结果黄符还没有贴上去,就听见“啪啪”两声,那个法师竟然被什么的东西扇了两个耳光;后来又请到一位法师,说是“孤娘”生了嫉心,冤魂作怪,于是用了“观落阴”,去找冤魂谈,但一做法才惊奇地发现,元辰宫里竟然找不到芳姑娘的怨魂。
就这样,反反复复地闹腾了一段时间,郑董找到了张道长这一脉在东南亚同门,张道长的同门一听,觉得很棘手,于是介绍了张道长过去。
张道长到了郑家所在的城市后,倒是没有忙着摆道场,而是绕着郑府的前庭后院,左左右右地转了好几圈。
他怀疑郑府之所以遇到这么诡异的事情,是风水出了问题。
张道长毕竟出身天师府的支脉,那是有正教法脉传承的,绝非一般民间法教可比。如果真是风水出了问题,他看出关键,只需要摆个阵法,便能化解。
这人生在世,正所谓是一命二运三风水,风水能排在第三位,自然有它的道理。
大到一个家族延续,小到个人的生老病死,风水都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比如一个人,长期居住在不见阳光的地方,自然就显现出湿重陈疾,这便是风水的作用。
可张道长在郑府的前庭后院一走,才发现郑府的房子坐落在那个城市的中心地带,背水向阳,按照风水局推定,虽然人丁不旺,但却是八方来财。
张道长暗自估量,想必郑府起屋时找风水先生看过,用的是《风水八要》中的“明三暗四局”,更难得的是府邸左右两侧各有一处亭阁,正是曲水旋转,财气回流,这样布局不止能增加观赏性,更重要的是可以“止漏”,这郑府怎么看都是一副吉宅的样子。
既然阳宅没问题,问题莫非出在阴宅上?
张道长就问起郑家人,郑家人倒是说,他们已经移居海外几代,所以连祖坟都迁了过来。
阴宅在本地,那事情就简单了。
道长的《风水八要》学的通透,这风水秘术最早传自江西,张道长这一脉原本精于阵法,但前几代有一位宗师也兼修风水阴阳局,因为有了这个传承,所以张道长也懂一些。
郑家人带着张道长到祖坟所在的地方,那里位于这座城市的城郊,虽然附近已经进行了零星的商业开发,但远远望去,仍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山林。
进入山林后,张道长没有走山路,而是沿着山峦地势堪舆起来,他寻得高处,一眼望去,却见郑氏祖坟的格局可以说是朱雀起舞,玄武垂头,青龙蜿蜒,白虎驯俯;地势上更是前倾后倚,宾主相登,左右相称;最关键的是山峦远处便是水库。
早年间风水讲究非常多,但是能传到现在的,却少之又少,张道长这一脉的风水算是“峦头派”,继承的相对完整,他这一脉的八要讲究的是定峦、察砂、观水、理气八个字,“峦头”是指阴宅山势;“砂”是指穴场前后左右之山峰、突出物,这里面的学问却不是几句讲得清的。
张道长既然收了钱财,便要将事情做到底,又带着人辛苦下到谷底,观四面之山峦,望两旁之水势,先看山在何处住,又观水往何处流,把那郑氏阴宅从龙砂**到明堂近案全部理了一遍。
一看之下,张道长心里暗自思量,这也必定是请了高人,设置的是“金井局”,正是“十方风水气,一方金井财”。祖坟四周由高人“应势”过的,虽然从山脉上看,是“山峦顶星,人丁不清”,但从水气上看,却是“深浅得乘,风水自成”。
讲通俗些,这样定阴宅虽会人丁不旺,但却又不见一丝直冲走窜,激湍陡泻,起码能保郑氏子孙善始善终。
正所谓“山管人丁水管财”,在阴宅祖山走了这么一圈,张道长便更疑惑了,这郑氏的阴宅也没有问题,
思来想去,张道长掐时算沙,干脆摆了个道场,拘了芳姑娘魂魄,一问究竟这才知道,害死芳姑娘的交通事故根本就不是意外,而是被巫师设法所害。
芳姑娘原来八字不妥,犯了孤辰寡宿,本是大好的青春,却落得这般下场惨死,虽然心生怨恨,但与未婚夫自小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且新人结婚竟然把自己当作神主迎娶回家作为正室,一腔怨气早已化为遗憾,但那巫师不知用了什么邪法,竟然使得她成为游魂野鬼,不得超生。
本来迎娶孤娘后,芳姑娘有了名正言顺的主家供奉祭祀,巫师法术自破,但偶然间,芳姑娘的游魂知道那巫师害她是有人指使,目的是不想让芳姑娘的家族和郑氏家族联姻,背后指使的人正是两大家族在东南亚的竞争者。
这个躲在幕后的家族为了避免其余两大家族联姻,改变三足鼎立的格局,威胁到自己的利益,竟暗地里请人做法,而芳姑娘一旦去投胎转世,那么这些阴谋再也无人知晓,她既担心自己的家族,又担心自己的未婚夫郑董,于是用了鬼灵之力,引得高人出来告以详情。
一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张道长就知道复杂了,但受人钱财,必须要将实情相告,等事情缘由这么一说,两大家族就愤怒了,可这事涉及到神鬼之说,全无证据,于是两大家族当时就许以重诺,希望张道长能够斗垮那个巫师,也算是对死去的亡灵有个交代。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出马必善始善终,张道长一狠心,就答应下来,可那巫师也是当世高人,虽然最后张道长胜了,但只能算是惨胜,即减了阳寿,又损阴德,事情一结束,就赶紧返回深圳休养调理,至于二者斗法细节,那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