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1年,已经32岁的李四光,高大英俊,性格温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帅哥”,从来不乏国内外姑娘们的青睐。但由于钟情于事业,他的婚姻问题迟迟未能解决。于是这一年,在著名化学家、北大化学系教授丁绪贤的牵线搭桥下,李四光与江苏无锡才女,23岁的许淑彬结识。化学教授的“催化”能力显然不同凡响,这是一桩当事双方都终生满意的婚姻。
许淑彬的父亲许士熊曾在驻英大使馆任职,20世纪初奉调回国任教育部秘书。许淑彬随父回国后,在上海天主教会开办的一所中学读了5年书。她天资聪明,勤奋好学,英语、法语、音乐成绩优异。中学毕业后,许淑彬随母亲来到北京,担任北京女子师范大学附中的音乐和英语教师。
说来也巧,两人曾经在某次公益募捐晚会上同台演奏过,一个弹钢琴,一个拉提琴,弦凝指咽声停处,别有深情一万重。现在,当两个人的目光隔着丁绪贤交织在一起时,双方似乎都立刻听到了对方心脏怦怦的强烈跳动声!
恋爱刚刚开始,许淑彬的父亲突然因病去世,家中事情主要由刚从美国留学归来的哥哥作主。许淑彬的哥哥虽然同样喝过洋墨水,却鼠目寸光,极力反对妹妹与李四光谈恋爱,理由是“李四光家境贫寒”。
许淑彬不同意哥哥的看法,说:“李四光才华横溢,事业心强,又无不良习性和嗜好,日后必有前途。你不喜欢李四光,是目光短浅,只见树木不见森林。”
所向无空阔,真堪托死生。许淑彬早已看出李四光“骁腾有如此,万里可横行”的杰出才华,一颗芳心牢牢锁定。兄妹俩为此时常争论,这令许淑彬陷入了痛苦之中。令她感到欣慰的是,李四光对她爱意甚坚,经常邀她一起作曲、唱歌、散步、玩乐器,谈人生和理想,感情日益升华。他的风度和执着,越来越让许淑彬欣赏之余感到无比的踏实。
许淑彬决定去求助母亲。所幸,许淑彬的母亲很喜欢李四光,为了女儿的终身幸福,老太太几次去找儿子做工作,好说歹说,最终让儿子改变了成见。
有情人终成眷属。经过长达两年的爱情长跑,1923年1月14日,这对新人在北京吉祥胡同李四光的住所结婚。婚礼谈不上豪华气派,但绝对称得上名流云集,星光璀璨:学界泰斗蔡元培前来证婚,丁燮林、王世杰、陈西滢、凌叔华等密友、同事都来捧场,一时间精英抱拳,牛人还礼,现场煞是好看!
李四光从此结束了单身生活,旋即举家搬出吉祥胡同,在东城学池小住一段时间后,又迁往三眼井胡同西口外北边,自己设计并监工,造了一个安乐窝。
一年明月今宵多,甜蜜的新婚生活开始了!
然而,矛盾随即出现。“三日入厨下,洗手作羹汤”的许淑彬,兴致勃勃地开始了崭新的生活,殊不知却“热脸贴在冷屁股上”:婚后的李四光,认为自己已过而立之年,正是大干事业的好时机,万万不可因小失大,因而,埋头于科研时,他总是顾及不到家庭和许淑彬,谈恋爱时的主动和殷勤,霎时恍如昨日黄花。
并非是许淑彬心中没有“勿为新婚念,努力事戎行”的识大体、顾大局,实在是婚前婚后的反差过于强烈:婚后的李四光,常常是夜以继日地工作,甚至很少休息。每天他都工作到很晚,一般街上路灯已经通明很长时间了,李四光才拖着疲惫的身体骑着自行车回家。每次李四光回到家,工作的痕迹也会带回来,只见他脸上科研时候带上的泥痕白一道、黑一道,好像化了妆,让人看了特别好笑。每次这样,许淑彬都会开玩笑地说:“又演什么角色了?”但当看到李四光手提包里的馒头一天却只咬了几口,她又特别心疼。
心疼归心疼,长此以往,年轻活泼的许淑彬难免感到会寂寞、孤独。一次如此,两次照旧,三次照样接着来,李四光对许淑彬的无暇顾及,让她积压的情绪从量变到质变,逐渐将失落积累成了愤怒。
一次,许淑彬约李四光星期天一起到颐和园散心,到了日子,李四光却因为要急着修改一篇文稿到学校去,满口许下的承诺霎时打了水漂。许淑彬怒不可遏,独自抱着刚满一岁的女儿去往颐和园。如梦初醒的李四光骑着自行车在颐和园门口赶上她,并且一再向她道歉,她的气许久未消,对李四光很长时间不理不睬。
石头,是李四光的最爱,在野外考察时,他有时困得不行了就枕着一块硬石头睡觉,什么时候被石头硌醒了,就立刻起来工作,可谓睡也石头,醒也石头。单身时,当然无人对此评头品足,但婚后依然将其视为唯一,让李四光很快就触了“霉头”!他不亦乐乎地往家里搬石头,今天五块,明天七块,大大小小的,摞在一起,堆个假山都够了。而且,一研究起来,他就把妻子、孩子都忘在了脑后。
新婚的娇妻还比不过面貌丑陋的陈年石头,许淑彬怎么也想不通。一次,她趁丈夫不在家,偷偷将一块石头拿去压了腌菜。殊不知,李四光对别的东西总是大大咧咧,对石头却无比敏感。他回家后立刻发现了这一“严重问题”,板着脸批评了许淑彬一通,许淑彬的火正无处发泄,立马顶了回去。为这事,两口子一连几天不说话。
“萧娘脸薄难胜泪”,但优雅端庄的许淑彬需要继续忍耐下去。有一段时间,李四光因赶写科研论文,每天都深夜才到家。许淑彬怕他身体垮了,一再嘱他晚上要早一些回来,就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李四光却硬是无法做到!
是可忍,孰不可忍。为改变李四光的这一“不良”习惯,许淑彬终于决定出手了!这一天晚上,她乘李四光未回,抱着孩子偷偷回了娘家。李四光深更半夜回来后,以为妻子、孩子像以往那样早已睡了,便轻手轻脚走到床边,照例满含歉意地掀开被子。他顿时吓了一跳:被子里没有人,而是一块长石头!
片刻的震惊之后,李四光第一次坐下来,认真思考家庭生活。第二天一大早,经过冷静思考的李四光,急匆匆赶到许淑彬的娘家,解释、道歉、赔礼、哄劝,终于把娘儿俩又接了回来。
“石头”风波对李四光颇有触动,他深深感到:事业与家庭相辅相成,家庭问题处理得好,是事业的推进剂;处理得不好,就要拖事业的后腿。家中出现的几次矛盾,自己是逃不了干系的。自此,他学会了如何经营婚姻与家庭,对妻子的生活渐渐变得体贴、关心了。紧张工作之余,他还主动报名,演奏优美动听的小提琴协奏曲给妻子听。而随着聪明可爱的女儿一天天长大,家庭乐趣更是越来越多。
这一天,很晚了李四光还没回家,妻子领着女儿到学校去接丈夫。女儿轻手轻脚走到爸爸的身旁,正在专心致志观察着显微镜的李四光感到身边有个小孩子,就头也不抬地问:“你是谁家的孩子?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去,你妈妈要想你了。”瞬间爆发出来的大笑声险些骇倒李四光。
事实上,李四光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只想到两件事:一件是他如鲠在喉的地震预报尚未攻克;另一件,就是对许淑彬放心不下!
李四光去世后,许淑彬果真痛苦至极,精神几近崩溃,生活索然无味,由于对丈夫的过度思念,她病倒了,不久后,也撒手西归。
“请你选择一下,是专心于事业的人好呢,还是只能陪你玩的人好?我有我的工作,现在年轻时不干,年纪大了就干不成了。”也许,在许淑彬最后的时刻,她的耳边会依稀想起李四光结婚以后对她提出的这个问题。为了事业,两人牺牲了太多的家庭生活,但无疑,历久弥深的这种夫妻间的情深意切,令人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