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伊然敲响大门后不久,就有下人将门打了开来。
探出山羊胡鹰钩鼻鼠目寸光的脑袋,一看就是个顶个的奸诈小人。
“这位公子,请容下人通报一声,应该马上就会有人带您前往内院。”
对于眼前之人的谄媚态度,伊然却是完全不领情,用桃花剑点了点对方的胸口,不可一世地说道:
“耽搁了本公子和你家团长的大买卖,你承担得起吗?”
这位下人却也不反驳,低头哈腰极尽谦卑地说道:
“公子,您也知道,小的就是个下人做不了主,万一惹得主子不高兴了,丢了职位不说,就怕脑袋都不保啊!”
伊然高耸着头颅目光桀骜无比,气势汹汹说道:
“你的小命重要还是本公子的生意重要?低贱的东西,赶紧把门给本公子打开!”
此时的伊然可以说要多浮夸就有多浮夸,要多像纨绔世家子就有多像。
就在伊然要亲手将门推开的时候,远处终于有人小跑而来,嘴里高声喊着:
“请公子,快请公子!”
看着像是仓皇奔逃样子的家伙,门口的下人冷哼一声,然后说道:
“你这家伙懂不懂事,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成何体统!”
那人也不敢顶嘴,只得低着头一言不发。
片刻之后,过足了派头瘾的下人这才张口问道:
“是团里哪位有请公子啊?”
明明同样是个下人,却一副当家做主的模样。
被训斥的那个下人低着头,结结巴巴道:
“三位……三位团长都在大院里等待着这位公子!”
一听到这话,开门的下人脸色立马拉了下来,一巴掌扇在那人脸颊上,怒吼道:
“该死的玩意,你不会早点说,这可是三位团长一起等的贵客。”
看着低头捂脸不争气的下人,又是一脚踢在了他的屁股上,然后骂着:
“还不赶紧带客人去大院!”
“还有,千万不要被大团长他们发现,是我将客人拦在了外面!”
摸着已经肿得通红的脸颊,这人却也不敢哭泣更不敢反抗,只能低头哈腰不住地应承:
“好的,好的,王总管,小的这就去,小的一句话都不会多说!”
“那还不赶紧!”那位王总管的脸上,也是出现了一抹焦急。
被打的下人唯唯诺诺,声音轻微道:
“公子跟我来,三位团长都已经在等你了。”
跟在下人身后,伊然轻声问道:
“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下人唯唯诺诺道:
“小的张罗。”
看着不愿多说话的张罗,伊然继续问道:
“那个王总管什么来头啊,对你又是打又是骂的。”
张罗脚步一顿,但又立马继续往前走去,只是轻声回应道:
“公子别问了,小的就是一个跑腿的。”
伊然点点头,但显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又继续问道:
“张罗啊,你怎就没有去修行呢?怎么也比当个下人强啊!”
这回张罗倒是没有扭捏,直截了当地说道:
“小的没有成为魔法师的天赋,又吃不了成为武修的苦,更害怕看到刀啊血啊,所以就没有修行。”
这样的回答立马就引起了伊然的兴趣,于是继续问道:
“佣兵团干的,可都是刀口上舔血的活,那你怎么会来这里?”
张罗似是自嘲又似是自豪地说道:
“小的自小就常受人欺负,又没有傍身的本事,就只能投靠战铁佣兵团这样的势力了。”
“也就靠着战铁佣兵团的名声,小的才能过得舒坦些,免于很多人的责难。”
“何况确实是小的事没做好,受罚也是应该的。”
听着张罗的言语,伊然顿时陷入沉思之中。
“公道二字说来简单,但是在追求自己心中的公道时,又将破坏多少人的公道?”
伊然的本意是要将战铁佣兵团一网打尽。
因为在伊然看来,能够做出那种事情的佣兵团,绝对不会存在什么良善之人。
那么自己就算灭了整个战铁佣兵团,心理上也不会有丝毫的负担。
可是眼前的张罗却让伊然改变了这个想法。
就像是自己在为所有平民修士求一个公道那般,战铁佣兵团同样也是张罗这样小人物的公道。
若是今日自己将战铁佣兵团一网打尽,那么像张罗这样的小人物又该何去何从?
当他们再度遭遇欺凌的时候,那自己算不算是帮凶,甚至是罪魁祸首!
这就像是佛家永远解不开的那个疑问。
为救一人导致万人死亡,与杀一人而能救万人一样,是他们拥有都无法做出的选择,是他们永远都解不开了禅。
这个念头在伊然脑海中盘旋了很久,直到他们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迈入大团长的院子,伊然才回过神来。
却是发现了自己的思维已经走进了一个死胡同。
张罗遇到被人欺负这样的不公之事,通过加入战铁佣兵团来以恶镇恶,绝非治根之举,而是助长了恶的嚣张气焰。
所以真正帮助张罗的办法是要让他自己变得强大,或者让伤害他的人不再有伤人之心,而不是以恶制恶以暴制暴。
伊然不信佛,所以他可以杀得一人,也可以杀得万人。
甚至有一日需要他斩杀万万人来保证人族的延续时,伊然会毫不犹豫地对那万万人出手,因为伊然心中有着自己的一杆秤。
所以只要伊然相信自己所行并没有错,那么他的剑就会无比坚定。
……
……
“不知这位公子来自哪里,有什么大生意要与我们做?”
战铁醇厚的嗓音将伊然拉回现实。
原本拥挤的院子,因为这道声音而从中间让出了一条过道,让战铁和伊然能够四目对视。
伊然看着一身正气的战铁,精神竟是一阵恍惚。
如此正派模样的人,竟会是做那种恶毒之势的主谋?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您就是大团长狂铁吗?果然是一身正气!”
伊然稍一抱拳之后,便直截了当地说道:
“本公子名为冉义,来自不远的日月城。”
“也不多说废话,今日来找狂铁佣兵团就是又一笔大买卖要与诸位做。”
不知情的所有人都带着诧异的目光看着自称“冉义”的伊然,很想知道这么个年轻人会有什么大买卖。
“鄙人战银,战铁佣兵团三团长。”
“鄙人就喜欢公子的快人快语,那我们也不多啰唆了。”
“既然公子要与我们做生意,何不将这生意直接说出来呢?”
伊然低垂着眼睛,直视战银说道:
“原来是三团长战银灵者,久仰大名久仰大名,既然诸位团长不嫌本公司失礼,那本公子也就有话直说了。”
一口一个本公子的伊然,真的是将纨绔弟子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似乎不将本公子挂在嘴边,就没人知道他出身豪门的身份一般。
“本公子前些日子找了个平民修士的队伍前往月牙湖冒险,想要去碰碰运气。”
“不承想那些人竟然知道一条避开所有六阶魔兽的小路,几乎能够避开所有的危险直达月牙湖附近。”
然后伊然就将他们所行八九不离十地全部说了出来,一直到最后他们在沼泽处停下了步伐。
至于之后的事情,伊然就按照自己的想法编起了故事。
“那帮平民修士太不济事,面对四阶的腐尾鳄就成了缩头乌龟,于是只能选择原路返回。”
“可就在回头的路上,我们却是遇到了一只灵阶的苍兰雀。”
“当时苍兰雀正在与一位施展血色刀技的兄弟进行搏杀。”
“只是吧,那兄弟好像才两星大武宗,面对灵阶的苍兰雀几乎没有半点抵抗之力。”
“而那几个平民修士为了保护我也全都死在了苍兰雀的铁喙之下,若不是本公子有着阻力赐予的保命之物,恐怕就连本公子也得交代在那里。”
“所以本公子一定要以眼还眼,把那只该死的苍兰雀给弄死,然后再越过沼泽继续深入魔兽森林寻找月光草。”
伊然一边说着,一边用感知仔细地观察着在场所有人脸色的变化。
听着伊然声情并茂的诉说,很多人都直接相信了伊然的叙说。
甚至就连战铁也都开始怀疑,伊然说的是否就是真的事实。
血色的刀技分明就是血月刀的异象,两星大武宗也与胡铜的修为一致。
迟迟未归的胡铜,难道还真的会是死在了灵阶的苍兰雀手里吗?
可这灵阶的苍兰雀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时候战金一脸不信地说道:
“灵阶的苍兰雀,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月牙湖距离南山城不过两百里,还从未听说过这一路上出现过灵阶魔兽。”
“六阶的苍兰雀都是有一只,难不成还能是它突破了不成?”
“该死的东西,我们没有去动你,你倒是敢对我们战铁佣兵团的兄弟出手了。”
战金骂骂咧咧地看着伊然,无比愤怒地说道:
“既然与我们兄弟有仇,那也别说买卖不买卖了,老子直接就去干死那只杂毛鸟!”
伊然看着满身杀机流露的战金,完全没想到最像是恶人的他反倒最重义气。
在自己讲出这个故事之后,全然只关心胡铜的生死。
自己刻意说与平民修士一起,还提到了使用血色刀技的修士,就是为了引起知道内幕之人的猜想。
人一旦有了猜想,就有了异样的情绪,也就能够从中发现到底是那些人知道那件事。
“老二,报仇归报仇,生意还是要做的。”
“你看这位冉义公子,可不光是想要斩杀苍兰雀啊,他还想着跨过沼泽前往更深处的魔兽森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