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为了什么。”

杜星棠虚虚的眸光,深了几分。

“你都一无所有了,她还想要什么?”

林听予秀眉一蹙,眼底有了浅薄的怒意。

“听予,你还记得成人礼时,爷爷送给你的礼物吗?”

杜星棠说话的声音很轻,需要仔细听才能听清。

“爷爷送我的礼物?”

林听予一怔。

“也难怪你不记得。那天,你喝醉了……”

杜星棠弯了弯唇。

林听予18岁那天,林老爷子为她举行了盛大的成人礼。前来赴宴的皆是洛城和兰城的权贵。

彼时,她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林家大小姐。

恣意张扬,明艳动人。

她喝了人生第一杯酒。

林见深特意为她调制的鸡尾酒。

取名:富贵花。

独属于她。

高脚杯中,醇红的酒液在碧绿中慢慢舒展开,渐渐有如盛开的红牡丹。

花瓣层层叠叠,煞是好看。

轻抿入口,在味蕾之上极尽绽放。

甜沁中透着令人无法形容的触感。

林听予不由得沉醉其中。

奈何,初次饮酒,酒量实在太糟糕。

一杯喝完,她就醉意阑珊。更何况,她连着喝了两杯。

那次,爷爷到底送了她什么,她完全不知道。

杜星棠也没有跟她说。

若不是杜星薇这一闹,或许要等她去世才会告诉林听予。

“呵。”

林听予嘴角噙出一抹冷笑。

“杜星薇山穷水尽了么?爷爷送给我的礼物也要抢?”

“唉……”杜星棠叹了一口气,发沉的眸光看向天花板。

“她也是为了自己的女儿……”

“妈妈?”

林听予心口微微起伏。

“放心。那是属于你的东西。无论怎样,旁人都抢不走。”

“嗯。”

林听予抿了抿唇,心情压抑到了极点。

她完全不关心爷爷送给她的礼物是什么?

也不想问为什么这么多年妈妈都没有提起?

天堂坠入地狱。

一切都是浮云。

“小林……”

护士张静站在门口,轻轻叩了叩门。

林听予一愣,随后起身走了过去。

“小林,林靖川刚刚去世了。你看,要不要告诉你妈妈?”

张静朝杜星棠看了一眼,神情有些复杂。一把将林听予拽到走廊上,附耳小声道。

“这么快?”

林听予眸光颤了颤,脸上极为镇定,心底却起了波澜。

当林靖川骂她“狗东西”,对她和妈妈狠绝无情的时候,她恨不得他马上去死。

这一刻,她应该感到心情畅快。

然而,心里非但没有松快半分,反而还有些莫名的沉重。

“上次脑梗之后,他的情况本就不太好。前几天又受到强烈刺激,人早就不行了。”

张静顿了顿,担忧道。

“要不,还是先别告诉你妈妈了。她的状况也不是很好。”

“嗯。好。”

林听予犹豫了一下,轻轻地应了一声。

-

林氏集团。

陆知珩踏进董事长办公室。

里面陈设,和七年前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一应的红木办公桌椅。

虽然保洁阿姨天天打扫,空气却泛着一丝霉味。

办公桌上,摆放着一个镀金的相框。

里面是一家三口的合照。

陆知珩还记得。七年前,他陪同林听予来这里时,并没有这张照片。

他踱步走过去,眼眸微垂,冷睨了一眼。

照片里,林靖川居中坐着,杜星薇和林梦可一左一右站着。杜星薇的手还撑在林靖川的肩头。姿态极为亲密。

三人,皆都满脸笑意。

好幸福的一家人。

“呵。”

陆知珩眸光一紧,嘴角噙出一抹冷笑。

啪。

镀金的相框反扑在了办公桌上。

“全都扔了。”

陆知珩薄唇轻启,对着身后的云祁冷声发令。

“是。”

云祁应声。随即拨打电话,安排好一切。

陆知珩转身离开。

即便,已成为这偌大办公室的新主人。

他没有一丝兴奋。

当日林靖川对他的无情奚落还在耳边回响。

“陆知珩,你这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今天把话撂在这儿,想进我林家的大门。除非我死。”

三十年河东。

四十年河西。

他一跃成为商业新贵,而林靖川被他狠狠踩在了脚底。

显赫一时的洛城林家,也即将分崩瓦解。

云祁的手机响了。

“……嗯。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低头,对着陆知珩说道。

“陆总,医院来电话。林靖川刚刚去世了。”

“……”

陆知珩峻脸微绷,单手抄进裤兜里,没有说话。

仿佛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

云祁见状,心下了然。

从始至终,林靖川一家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包括许诺给林梦可的名分。

杜星薇一系列的“操作”,已经让合约完全失效。

-

大厦倾覆。

往日与林家有来往的人都避之不及。

没有一个人前去吊唁林靖川。

最后送葬的人,除了杜星薇,只有匆匆赶回来的林见深。

寥寥落落。

山风孤寂。

杜星薇强撑着精神,看着林靖川入土为安。

她没有落泪,只是一双眼睛红肿着。眼底,泛着淤青。

虽说她18岁就跟了林靖川,但两人关系,一直都见不得光。直到七年前林老太爷去世,她才真正进到林家。

扬眉吐气的生活,短短七年而已。

她怎么能甘心。

“老爷,还真是没人比你狠心。”

她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咬牙切齿地骂。

林见深瞥了她一眼,眸色疏冷。

“老爷,你把我一个人扔下,我要怎么生活……”

杜星薇沙哑着嗓音抽泣着。

虽说她手里还有些“林氏”集团的股份,但以陆知珩的性格,定不会善罢甘休。

“该死的陆知珩,不知道把梦可带去了哪里。你都这样了,也不让她回来。”

“还有林听予那个小贱人,那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竟然都不来看你一眼。”

林见深瞳仁一缩,眼底瞬间起了怒意。

看在林靖川刚刚落葬,他没有发作。

再也待不下去。

愤然离开。

哇-哇——

一只乌鸦停在林靖川的墓碑上,对着杜星薇乱叫。

凄厉的叫声格外瘆人。

杜星薇腥红的眼眸多了一抹暗绿,像是淬了剧毒一般。

她弯下腰去,抓起一枝白菊,狠狠朝着乌鸦砸去。

哇——

乌鸦腾空而起,一坨鸟粪落在了杜星薇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