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少。”
老管家见到他，惶恐地低下了头。
裴鸢怔了一下，慌忙转身。脚底虚空，没有站稳，猝不及防地朝前倒去。
林见深急急向前，在她倒地之前拽住了她的一只胳膊。
“见深……”
裴鸢哽咽着叫了一声，一只手撑住膝盖，慢慢站直。
林见深垂眸看她。
杏眸中的紧张和担忧真真切切，没有半分掺假。
裴鸢和黎娴雅相处得确实不错。
只可惜，两人无法如愿。
林见深移开目光，看着老管家。
“林叔，你先回去。”
“六少，我还是等老太太出来再走吧……”
黎娴雅生死未卜，老管家不安得很。
“先回去。你年纪也大了。”
林见深又道。
“六少，老夫人她……”
“放心，有我。”
“这……那好吧……”
老管家只得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
手术室门口，只剩下林见深和裴鸢两人。
“见深，对不起……是我没有照顾好外婆……”
裴鸢抬起下巴，眼中盈着剔透的泪花。
“我已经问过下人，外婆摔倒，纯属意外。你无需自责。”
林见深双手抄进风衣口袋里，温润的眸光落在手术室的大门上。
这是他成为医生之后，第一次以病人家属的身份等在手术室外。
这一刻，心是紧张的。
“……”
裴鸢咬着唇角，没再吭声。
林见深这话，带着一丝疏离。
她偏头，看了过去。
清朗俊逸的林见深站得笔直，侧颜清隽，未见一丝慌乱。
这样的男人，沉稳内敛，温润如玉。
她无法放弃。
三个小时后。
手术室的大门缓缓打开，黎娴雅从里面推了出来。
刚坐下没多久的裴鸢连忙站了起来。
“外婆……”
一开口，眼泪哗哗往外流。
外人见了，只以为她是黎娴雅的亲孙女。
“鸢鸢……”
黎娴雅眼睛还不能完全睁开，扎着针管的手动了动。
“外婆……”
裴鸢握了一下她的手，然后抓着手术推车的栏杆，跟上护士的步伐，朝病房疾步走去。
林见深留了下来。
“敖医生，情况怎么样？”
“Yance医生，情况有些不乐观。病人脑部有轻微出血，尾椎骨骨折，腿骨骨折。至少需要静养半年以上。”
“还有，病人肺部，发现了结节。”
敖志平的脸色越发凝重。
林见深的心猛地往下坠。
作为医生，他比谁都懂，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
“敖医生，这事除了你我，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明白。”
敖志平点了点头。
“辛苦了。改天再谢。”
林见深又道。
“Yance医生，客气了。”
敖志平回了一句。
林见深大步朝着黎娴雅的病房走去。
门口站定。
透过四方玻璃窗朝里看。
裴鸢正坐在黎娴雅的病床前。她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坐着。不时擦一下眼角。
林见深心情极其沉重。
他自幼失去双亲，只剩下黎娴雅一个至亲。无论如何，都不想失去。
就在他准备推门进去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道焦急的唤声。
“六少……”
林见深听着有些陌生，不由转过头去。
视线里，一对中年夫妇走了过来。两人衣着打扮高贵得体，保养得都非常好。
林见深愣了一下，猜测，他们很可能是裴鸢的父母。
“你们好。”
“六少，我听鸢鸢说你外婆住院了，赶紧过来看看。外婆没什么大问题吧……”
穿着小香风套裙的女士着急道。
“叔叔，阿姨。不好意思。我没有认出来。”
林见深欠了欠身，正面朝向他们。
裴鸢母亲见他态度谦逊，姿态清雅，内心暗忖。
难怪自己女儿对他情根深种，一心一意只想嫁给他。
裴鸢父亲也觉得林见深一表人才，温文尔雅。若真成了他们的女婿，那可是他们裴家的荣幸。
“六少，无妨……无妨……”
裴父连连摆手。
“现在可以探望了吗？”
裴母着急问道。
“可以。叔叔，阿姨，请进。”
林见深推开了病房的门。
“爸、妈……”
裴鸢听到声响，抬起头来。见到父母，眼眶愈发红了。
“鸢鸢。”
裴母心疼地叫了她一声，然后走到了她身边。裴父也走了过去。
跟在他们身后的一名下人，放下礼品之后，便出去了。
“老夫人，我们来看您了。”
两人向黎娴雅打招呼。
“快坐……”
黎娴雅脑子还算清醒，人却是虚弱得很。
饶是平日身体再不错，到底已经七十出头了。这一摔，整个人一下就垮掉了。
林见深替裴父和裴母拉开了椅子。然后，又给他们倒了茶。
“韶华，文静，真是对不住，让你们担心了。特别是鸢鸢……”
黎娴雅嘴巴一张一合，声音很轻。
“老太太，您可千万不要这么说。”
裴母看着她，笑着出声。顿了顿，又看了一眼身边的裴鸢。
“我家鸢鸢和您投缘，您待她就像自己亲孙女儿一样。她担心着急，是应该的。”
“鸢鸢这孩子我是真心喜欢……”
黎娴雅嘴角微微上扬，眼角泛起泪光。
林见深心里很不是滋味。目光落在黎娴雅扎着针管的手背上。眼角一瑟，视线有些模糊。
裴母捏了捏裴鸢的手，又和裴父对视了一眼。
“老太太，您这么喜欢我家鸢鸢，我们很是开心。只是……”
裴母停下来，看了看林见深。
林见深正看着黎娴雅的手背，并未察觉。
“见深……”
黎娴雅忽然叫了他一声。
“外婆。”
林见深回神，垂眸。
“韶华，文静，我知道这个混小子，伤了鸢鸢和你们的心。我替他向你们道歉……”
黎娴雅说话有些吃力，但她还在坚持。
林见深俯下身去，温声开口。
“外婆，你先休息。有话以后再说。”
“以后……”
黎娴雅的眼角兀自滚下一滴浑浊的泪来。
“我怕以后没有机会……”
“外婆……”
“老太太……”
一屋子的人听到这话，几乎一同出声。
病房内的空气，压抑得令人难受。
“见深，答应我。娶鸢鸢。好好待她……”
黎娴雅眼睛努力地扯开眼睑，定定地看着林见深。
那带着期盼的眸光令人无比哀伤。
林见深再也做不到像以前一样，毫不犹豫地冷声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