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恭恭敬敬弯着腰回答,“是的,家主。”

红糖水?

温晋尧唇角挂着不明的笑。

他的大小姐嘴叼得很,喝水从来都只喝高山里空运来的矿泉水。

而这一点,温晋尧也一直在满足她,从未改变过。

就算她随便倒出的一杯水,都是空运来的。

即便是失忆了,这水她肯定能喝得出来。

如今却要喝红糖水,她相信,绝不是什么喝腻了想换换口味。

而是觉得红糖水比普通的水,稍微麻烦一点点,可以耗费管家一些时间罢了。

管家看着温晋尧脸上一直挂着让人胆寒的笑意,心底毛毛的。

他小心问道:“家主,是否有不妥的地方?”

“没有。”

温晋尧眉眼未动,抬手将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然后杯子‘当’一声,敲在桌面上。

他徐徐起身,吩咐道:“管家,重新物色个家庭医生。”

管家愣了愣,“家主,可是陈医生做错了什么......”

男人淡淡掀开眼皮,瞧着管家。

管家

他多嘴了!

因为陈雨一直乖乖的,给他印象不错,还经常带一些自己做的手工皂和香薰给他。

都不是值钱的玩意,收下也无妨。

而且最主要的是,这些小东西都很合他心意,特别是香薰,她说是加了中药。

他每晚都用,睡得很是舒坦。

要知道失眠已经困扰他好多年了,做了那么多坏事,总有不甘的怨鬼来梦里寻他。

渐渐,他离不开这个香薰了,还挺感激陈雨的。

不过,他并没有因为这些小玩意,就放松对陈雨的审查,毕竟他是温晋尧带出来的人,恪守职责是他们如生命一般的信仰。

但他却在不知不觉间,对陈雨的态度好了很多。

人一旦掺杂了感情,就会犯错,就比如现在,他的话根本不该问出口。

管家都想扇自己几个大嘴巴子了。

他低头恭敬道:“家主,我这就去办,原先陈医生的资料会一并销毁。”

温晋尧这才收回目光,淡笑,“差点以为我要换个管家了。”

这句虽然是调侃的意味,但管家知道绝不是!

换这个字,意味着,他刚刚和死神擦肩而过了!

幸好他清醒得快,才救了自己一命。

管家浑身上下每一根神经,都吓得颤抖。

温晋尧转身说:“这次,一定要稳妥。”

“是,家主!”管家声音沉稳有力。

等温晋尧离开视线范围,他僵硬的身体才松懈下来,额头的汗夸张到‘啪嗒啪嗒’滴落在地。

可见他刚刚是有多怕,真的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重新回到了人间。

家主刚刚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这个陈雨医生犯错了!

且是死错!

管家叹了口气,有点同情那个性格很好的陈医生,但也仅仅是同情,仅此而已了。

以后,怕是又要恢复睡不好觉的日子了。

管家想着卧室里还剩一点香薰,得留着,带去找个医生看看,到底是什么成分,照着再做一些。

......

温晋尧来到明栾月的房间,她坐在床边盯着那扇窗,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个季节正是四季秋海棠盛开的季节,橙红、桃红,还有粉瓣、洁白簇拥在一起,很好看。

地下室不比上面,花花草草不容易养活。

而明栾月又特别喜欢鲜艳的花,温晋尧种了很多花,其中只有四季秋海棠花期最长,几乎全年能开花。

越到冬天,较是盛放。

不过这个海棠也比较娇气,光照时间长了不行,短了也不行,土壤干了不行,太湿也不行,养在地下,还要给它散射光和通风换气。

温晋尧费了不少心思,请了专人照顾,才弄得这么漂亮的一片。

而且就算每次搬离一个地方,这些花他也是让人继续打理,继续盛放。

他想到被摧毁的那几个地下室的鲜花,挺费神的东西,毁起来却很轻易。

就像这个女人一样。

身娇体贵的大小姐,但是想要摧毁,只需要动动手指头就可以。

但他现在并不想,付出了这样大的沉没成本,他不想轻易就毁了。

“在看什么?”温晋尧出声。

明栾月被骤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

温晋尧走近,在窗口前站着,看了眼外面的四季秋海棠,回过头看着明栾月,缓声说:“真美。”

不知道是在说外面盛放的秋海棠,还是说明栾月。

明栾月不接他的话茬,依旧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她在温晋尧面前向来是这个形态。

忧郁的时候,多过高兴的时候。

“栾月,你哪里不舒服吗?”温晋尧看着她问,“听管家说,你让他给你泡了红糖水。”

明栾月不知道温晋尧为什么这么问,但这个男人问的每一个问题,都要小心。

很容易就会踏入他的陷阱里去。

她不想正面回答的时候,就会使出拿手好戏,那就是无理取闹。

“管家不叫这个名字吧。”她突然说道。

温晋尧饶有兴致地挑眉,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

“他天天帮你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干脆叫监视器好了。”

明栾月不客气地嘲讽道:“是不是我吃饭喝水如厕,你都很有兴趣知道,下次我直接通知你好了,何必要别人复述呢?”

这些话,她情绪掌握得很好,语气就是不高兴,闹小脾气了。

虽然尖锐,但并没有带着恨意。

温晋尧眼眸微暗,看来真的是有大事了。

以至于明栾月连她喝了红糖水这事,属于出现大的纰漏,都没发觉。

到底是什么呢?

温晋尧想到新婚的明溪,好像除了她,没有别的大事,会让明栾月失神到这种地步了。

毕竟这么多天,她是装的真像一个只有部分记忆的人了。

差一点,就连他也信了。

或者说,只要她高兴,他并不想戳破。

但他宠着她,并不代表是让她找机会逃跑的。

温晋尧也像往日一样,笑着说:“你要不高兴,我就让他不报告了,我只是想多关心你一些。”

明栾月知道温晋尧的脾气,总是很尖锐,他会在**翻脸。

到时吃亏的还是她。

想到这事,明栾月就有些反胃,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怎么在这事上,还能精力这么旺盛。

翻来覆去,各种花样,也不嫌腻。

她假装耍着小性子道:“你说话不算数,别假惺惺说关心我。”

温晋尧坐下,抱了下她,亲了亲额头,说:“怎么不算数了?”

“你说带我出去玩的。”明栾月装成不谙世事的少女,装得很逼真。

实际上,她的内心真比少女大不了多少。

她的半辈子都在被这个男人掌控,囚禁和昏迷中,没接触过多少人和事,根本没有机会成长和变得成熟。

内心里,她确实是有些天真,觉得自己能骗到温晋尧。

温晋尧捏了捏她腰间的软肉,笑:“就为这点事,生我气?”

明栾月浑身不自在,躲了下,“别动手动脚,我是没有资格生气,不用提醒我,温家主。”

她嘲讽他。

温晋尧却没有生气,反而心情不错的样子。

“明天。”他说。

“什么?”

“明天带你出去。”温晋尧说。

明栾月开心了,终于能出去了。

如果能出去,她就要找机会,她怕陈雨送的过程出现差错。

还是想亲自留一些线索在外面,更稳妥。

“如愿了,是不是该哄我开心一下?”温晋尧眉目里的意思很明显。

“......”

明栾月不想要,但不想在这个时候惹他生气。

所以在他亲过来时,她低眉顺眼的,没有反抗。

但男人只是咬着她的唇,吸吮了一会,就松开气喘吁吁的她。

就在明栾月松了一口气,以为自己躲过一劫时,温晋尧突然伸手,轻轻松松就将人一把搂进怀里。

他低声道:“栾月,我喜欢你听话些,又不喜欢你听话,你说我是不是很矛盾?”

明栾月以为温晋尧只是有感而发,心里直骂他是个神经病。

什么听话不听话,无非是太温顺又没有征服感,别给他低劣的人品找什么理由了。

温晋尧看着窗外,恰巧一朵海棠花坠落。

无风无雨的温室,像是见了鬼一样。

残缺果露的枝头,看着跟旁边的花团紧紧依偎在一起的样子,很不一样。

孤独感陡生。

温晋尧闭了闭目,一朵还在盛开的花,他精心呵护许久的花,原来凋零起来,这般轻易。

他其实说的是,他喜欢她温顺自己,但不喜欢假装的温顺。

“栾月,你会骗我吗?”他又问。

明栾月心底一颤,假意镇定道:“温晋尧,你无不无聊?”

“我希望你永远不会骗我,就这样在我身边吧。”温晋尧坚定地说。

他不会让她能够骗他,为了达成这个条件,就只能做一些事了。

明栾月心底不安,但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因为那句话不安。

毕竟温晋尧平日里,讲话也不是很正常,总是会突然地从**的气氛里,跳跃到另一个频道。

像是人格分裂一样,体内住着好几个温晋尧。

只不过,每一个温晋尧底子都是黑暗的。

就在明栾月以为温晋尧又要把她按在**,做的时候,男人突然放开了她。

起身后,理了理西服说:“我还有点事,你晚上可以早点睡,不必等我。”

明栾月刚松了一口气,就听温晋尧开口道。

“明天出去,戴上那条蓝宝石之心。”

明栾月心一秒提起,以为他发现了什么,心脏就要跳出喉咙了。

男人神色如常,淡淡道:“你戴着很好看,我很喜欢。”

说完这话,他没有任何停留,转身离开。

明栾月见他离开,才敢伸出手捂住狂跳不止的心脏,刚刚真是太险了......

明天她可以找借口不戴项链,但必须想办法通知陈雨,即刻离开。

她不知道下一次,还能不能瞒得住。

她在想要不要侧面找管家,探听一下陈雨的消息,陈雨并不像她想的那样单纯善良,反而很聪明。

如果管家提起,她肯定会第一时间警觉,然后离开。

这样最好。

此刻明栾月反而庆幸陈雨医生是那样的人,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温晋尧这个疯男人手底下幸存。

温晋尧出了大门,提脚坐上车。

前排助理递了一条刺绣过来,是那条粗糙的刺绣。

助理回复道:“陈雨医生好像并不想把这个东西送出去,而是随便找了个垃圾桶扔了。”

温晋尧看着粗糙的刺绣,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暴起的青筋能证明,他的怒火。

“呵呵......”他冷笑一声。

还真是,没有一件事,不是在谋算。

......

陈雨此刻已经回到家里,那条绣帕,被她扔了。

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帮明栾月做事,想要的东西已经到手,这种危险,她才不会去冒。

她会跟明栾月说已经送去了,但到没到那个小姐手上,她就不清楚了。

而且裴家佣人很多,家族也比较杂乱,这种事情根本没法求证。

根本不可能有人能证明,她说谎了。

这样,如果以后明栾月能出来,她就可以得两份钱。

就算不出来,她也有这颗蓝宝石之心,这条价值上亿的项链,她如果想出手,五千万、八千万、说不定上亿都可能。

毕竟这种上等的好东西,真正能买得起它的人,是不会让它贬值。

价格越涨越高,才更具有收藏的价值。

不过在这之前,她要先戴一戴,过把千金小姐的瘾。

她换了一件上次在一个贵妇家里偷来的礼服裙子,香槟色的礼服跟蓝宝石之心非常的搭。

她在镜子前转圈,跳舞,越看,心底越喜欢。

原来当上等人这么容易,她端详镜子里的那个自己,学着明栾月的一些动作,假装自己也是个大小姐。

效果很明显的东施效颦,但她却被蓝宝石之心迷乱了眼。

觉得自己真的好适合做一个千金小姐,甚至觉得自己根本就不比明栾月差。

这种念头一起来,很多想法就跟着一起起来了。

只是她还没做多久的美梦,就听一阵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