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警员说着话,可徽仪丝毫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她不可置信地走过去,瞪大了眼睛,极为认真地盯着那两张脸,似乎是在极力辨认,又像是不想相信。
徽仪的手,攥紧帕子,她摇着头。
那张惨白的如同宣纸的小脸上,布满惊恐与难过,她一把抢过下人手中的灯笼。
又一次近距离地去看。
这次,她足够能确认。
那的确是溥忻。
她掀开遮住他的白布,她看见了溥忻的胸口和大腿上尽是血窟窿,那张脸上尽是伤痕。
甚至……更仔细地看去,溥忻的左胳膊,竟然被拆解掉了!
确认了这一事实后,徽仪颤抖着站起身。
可刚要说话,身子便一软,晕了过去。
······
徽仪再次醒来时,身边围了不少下人,而得到信的素心,也赶回来了湘王府。
“格格,你可算醒了,有没有异样?医生在路上了,格格,你可别吓唬我。”素心连忙念叨着。
“素心……”
“格格,我在。”
徽仪抱住素心的腰,整个脑袋都埋在她的怀里。
素心感受到了,格格在啜泣。
格格一直很坚强,这一年来,她经历了太多事情了,可她一直逞能,将所有事情都埋在心里。
她也是人,也会承受不了。
素心遣散了屋内的下人,只有她留下陪着格格。
屋内的烛火摇晃,夜晚的寒风依旧。
也不知过了多久,徽仪坐了起身,一双哭红了的眼睛,看起来和只小白兔一样,惹人怜。
“素心,今日的事情,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徽仪这一下午只是顾着难过了,她甚至忘了,这样一起意外是怎样发生的。
素心今日来的时候,看了报纸,还听完了警厅人员的所有调查结果。
于是她向徽仪转述道:“据官方的说法是,福晋和贝勒爷据说要乘车去万欣格格家,但路上,那辆列车出了问题,恰好那段路途有一段未结冰的湖,贝勒爷在下车查看的时候溺水了,福晋也不知所踪。”
“溺水?”
“对。”
“不可能,素心,你没看见溥忻的尸体吗?他全身上下都是伤口,都是窟窿眼!”
徽仪惊呼地坐起身,这样扭曲事实的话语,竟然还是官方说法?
“格格,你别激动,由于福晋和贝勒爷身份特殊,报纸上先是刊登的是失足溺亡,警方为了不引起惶恐,背地里还在调查。”
徽仪听见这话,皱起眉头,“这里头什么说法?”
素心看了徽仪一眼,“据说,这辆列车上还有不少外国人,和上次那起京郊铁路案,很相似。”
“上次那起案子,元帅好不容易顶着国际舆论的压力摆平了,可这次又出了岔子,这就……”
素心说得适可而止。
徽仪也听明白了怎么回事。
难道又是日本人捣鬼吗?
徽仪也不知道。
“那若是不找出真凶呢?难道就要让我弟弟枉死,溥忻是无辜的啊。”
素心知道徽仪和溥忻关系一向好,可她也人微言轻,不敢乱说。
而此时,后院又来了一个小厮。
“格格,有人找。”
“谁啊?”
“一位律师,据说是贝勒爷生前的,好像有一笔遗产和你有关。”
徽仪揉了揉发疼的脑袋,“知道了,就过去。”
素心扶着徽仪,从**下来。
那段时间那样苦的日子,徽仪都依旧活蹦乱跳。
只是听见弟弟的死讯,她就像是垮了一样。
素心忍不住有些心疼。
二人前去了前院,见到了一位文质彬彬的男子。
他见到徽仪来,似乎还要给格格行个礼。
徽仪连忙拦住他,“我弟弟要怎么处置遗产?”
徽仪继续揉着脑袋,她对这一步,不是很在意。
湘王府家里有许多姐妹,却只有溥忻一个男子。
其他姐妹,如今都嫁去了上海香港等地,都是和高门大户相爱相守。
只有徽仪被留在了本地。
而湘王府的家产,老王爷死后,就都留给了溥忻。
但怕溥忻这小子败光家产,一直由着姆妈手里把控着。
如今,溥忻去世,姆妈不知所踪,又要重分家产。
几个姐妹也不知要怎么分。
徽仪倒是都不太在乎,她早就不奢望姆妈和阿玛能给她留下什么。
“是这样的格格。”
“溥忻在生前做了一笔投资买卖,收益一共一百万美元,溥忻先生决定将这笔钱于今年十二月三十一日,全部转移你的名下的。”
“啊?我?”
徽仪懵了。
转给她?
徽仪好像依稀记得,溥忻生前就说过,他要重新带她和家族好起来。
那次差点被张毓晚在宝福阁按着打胎时,遇到了溥忻,他也在说,他在做生意。
“对,是爱新觉罗·徽仪小姐。”
徽仪彻底傻了,一百万美元?那几乎是一笔巨款了,徽仪就算下辈子什么都不做,放在银行吃绝户,都能奢靡一辈子。
“可由于溥忻先生去世,财产需要提前转移了。”
“还有,本属于溥忻的家产,湘王府,以及奉京田产,私宅数十亩,都会转移你的名下。”
“等等。”
“那一百万美元是我弟弟要转移给我的资产,可你刚刚说的那些,都是我弟弟的遗产,我们家有许多姐们,不该由我全部继承吧?”
“是这样的,徽仪小姐,你弟弟溥忻生前,也写了一份遗产证明的遗书,他的所有资产无条件转至您的名下,其他人分不到。”
徽仪错愕地接受着这个消息。
虽说,如今的湘王府早不如从前辉煌了。
可蚊子肉也是肉,这么一个老宅和数十亩田产,足以见得弟弟对她的爱与信任。
更别提,还替她存了一笔百万美金的巨款。
而此时,屋内的下人们纷纷开始羡慕起这个湘王府名不经传又备受冷漠的格格。
竟然一夜之间,突然暴富了。
可徽仪却不算太高兴,反而更是一种难过。
溥忻待她这么情深意重,过去她都不知晓。
如今他被歹人杀害,官方不肯还他一个公道。
而自己,明明做好了决定要远去。
这下,她又一次被牵绊住了。
徽仪还在乱想,门口不嫌热闹地又来了一拨人。
汽车熄火的声音传来,一伙人站在了门口。
下人前来禀报。
“格格,是少帅求您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