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沈烟的车停在程家别墅门口。

换了鞋往里走,一楼客厅沙发上坐着何慧茹和程欣媛母女。

程欣媛目光追随着沈烟,率先出声,“你还有脸回来?这么好的一桩婚事,你说离就离,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也不知道当初秦家看上你什么了?”

沈烟心底冷笑,果然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她扭身在单人沙发上坐下,不急不缓道,“既然你这么羡慕,那这福气我给你了。”

程欣媛脸色肉眼可见变得难看,就差捂着心口喊疼了。

不怪外界说沈烟是把淬了毒的利剑,还专挑别人的痛处戳!

程欣媛想嫁给秦晏舟不是一天两天了,准确来说,大半个燕京的世家小姐,都有一颗想要成为秦太太的心。

一年前,沈烟和秦晏舟举行婚礼前夕,程欣媛就私下里问过秦晏舟,“既然是商业联姻,为什么我不可以?比起沈烟这个家破人亡、靠着程家翻身的落魄千金,我不是更有资格吗?”

秦晏舟当时的神色,程欣媛一辈子都忘不掉,是轻蔑、嘲讽,还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

他说,“你是比沈烟漂亮,还是比她有能力?连个花瓶都算不上,你哪来的自信觉得我会选你?”

程欣媛跟沈烟四目相对,她睫毛轻颤,输得彻彻底底。

不等脸色涨红的程欣媛开口,沈烟继续道,“既然你现在还惦记着秦晏舟,不如再去他面前毛遂自荐一次,反正是我不要的垃圾,我没什么意见。”

一旁的何慧茹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是怒气中带着不得已的隐忍。

被戳中痛处的程欣媛却忍不了,她怕沈烟是真的,但大小姐脾气也是一点就着。

她蹭的一下站起身,抬手指向沈烟的鼻尖,瞪圆了一双杏眼,“沈烟,你别太过分!”

沈烟一巴掌拍开程欣媛的手,目光淡漠地落在她右脚脚踝处,嗤笑道,“看来你腿脚已经好利索了,说话都硬气多了。”

她话音落下,程欣媛神色一怔,下意识地后退,重新跌坐在沙发上,已经痊愈的脚踝莫名其妙地开始隐隐作痛。

前不久,她为了给沈烟添堵,故意把公司机密文件泄露给了对手公司,结果导致公司亏损几十个亿,把程柏昌气的血压飙升,进了医院。

沈烟亲手把她揍了一顿,过程中程欣媛自己扭伤了脚踝,中度骨裂,休养了好一阵子。

回忆起那顿毒打,程欣媛嚣张的气焰悉数散去,只剩下一双通红的眼睛死瞪着沈烟,嘴里来来回回地重复着一个“你”字。

何慧茹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后槽牙都快要咬碎,她既心疼程欣媛,又恨沈烟心狠嘴毒。

二楼突然传来不轻不重的关门声,何慧茹神色微变,赶忙轻轻拍了下程欣媛的胳膊,佯装责怪道,“你这孩子发什么神经!你表姐的事,轮得到你指手画脚?”

沈烟跟何慧茹相处也有五年了,对于这个舅妈一贯的言行举止,沈烟只有佩服的份儿,毕竟这年头像她这么能屈能伸的人实在少见。

果然,何慧茹话音刚落,程柏昌正好从二楼下来。

他身形高大,面容威严,除了耳鬓处不显眼的几根白发外,根本看不出已经是年近五十的人了。

程柏昌一向不苟言笑,加上年轻时杀伐果断的狠厉作风,不仅外面的人怕他,就连跟他做了二十几年夫妻和父女的何慧茹母女都对他望而生畏。

只有对着沈烟,永远是一副温和的笑模样。

在沙发上落座,程柏昌满眼心疼的看着沈烟,“委屈你了,怪我看错了人,早知道他会这么对你,当初就算不要东阳湖的项目,我也不会让你去受这份委屈!”

沈烟不动声色地垂下视线,“怪谁也怪不着您,更何况我又不喜欢他,谈不上委屈。”

程柏昌打量沈烟的神色,探问道,“这一年的时间,你跟秦晏舟就真没处出感情来?”

像是为了刻意证明自己话语的可信度,沈烟答得毫不迟疑,“我没把他打残都是我实力不够,感情没有,仇怨倒是攒了不少!”

程柏昌眼眸微眯,身体向后靠在沙发椅背上,“那就好,我还真怕你被他口蜜腹剑地唬住,再为情所困可就麻烦了!”

“我可没那么好骗!”

沈烟答的中气十足,为了让程柏昌放心,也为了告诫自己,马失前蹄,仅此一次!

与此同时,刚到秦家老宅的秦晏舟,正被8G网的付蔓沉着脸堵在家门口,“儿子,你跟妈说实话,沈烟突然跟你离婚,是不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

秦晏舟对上付蔓严肃的目光,无奈道,“妈,你少在网上冲浪。”

他换好鞋往里走,付蔓跟在他身侧骂骂咧咧,“你这死孩子!忘了你外公让你好好照顾沈烟吗?这才过了多久,你就把人家欺负得跟你离婚了!”

一年前,秦晏舟外公病危,临终前的愿望就是希望能看到秦晏舟成家。

于是秦家紧急在全城寻找合适的人选,很快选中了沈烟。

沈烟一开始是不愿意的,可当时程氏集团面临严重的资金问题,能够最快让程氏转危为安的办法,就是接下东阳湖这个稳赚不赔的大项目,而这个项目正好握在秦家手里。

以东阳湖的项目作为交换条件,沈烟就这样嫁进了秦家,了却了付正庭的临终心愿,也挽回了程家的损失。

秦晏舟愣了愣神,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出声问,“爸呢?”

付蔓瞪着他叹气,随手指了指楼上,“你爸气的高血压差点犯,去书房练字静心去了,你等下好好说话,别再惹他生气!”

秦晏舟应了声,迈步上楼。

推开书房门,书桌前站着的秦兆和抬眼看来。

在看清是谁后,才降下去的火气又开始蹭蹭地往外冒。

秦兆和一生结过三次婚,四十三岁才娶了现任老婆付蔓,他比付蔓大十七岁,秦晏舟算是他老来得子。

虽然不是他唯一的儿子,却是他最喜欢的一个,因为他最像年轻时的自己。

秦兆和几乎没有跟秦晏舟发过火,一来不舍得,二来秦晏舟是他所有孩子里最出色的,不管是经商头脑还是行事作风,都比他有过之无不及。

但这次的事,属实让他压不下火气好好聊。

他眼睛一瞪,下一秒,手中的毛笔就朝着秦晏舟丢过来。

秦晏舟没躲没闪,**的锁骨处染上一大团墨色。

“臭小子!离婚这么大的事,不跟家里说一声就擅自做主,我看你真是翅膀硬了!”

秦兆和今年已经七十岁了,虽然身体还算硬朗,但毕竟上了年纪,一激动血压就容易往上升。

秦晏舟老老实实地听着他的数落,弯腰捡起地上的毛笔,重新放回书桌上,口吻稀疏平常道,“今天的降压药吃了吗?”

秦兆和蹙眉瞪着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你别给我扯开话题!好端端的为什么闹这么一出?”

秦晏舟神色如常,声音却不由得低了几分,“我跟她性格不合,与其互相耗着,还不如分开。”

他们两个结婚一年多,回老宅的时间屈指可数,但秦兆和对沈烟的性格和行事作风还是有所耳闻的,的确不是贤良淑德那一挂的。

偏偏他这个儿子也不是省油的灯,从小就性子别扭。

秦兆和叹了口气,“你们相处了一年多,就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

秦晏舟神色微怔,很快垂下视线,模棱两可道,“包办婚姻,能有什么感情?”

秦兆和打量他的神色,意味深长道,“虽然联姻是家里安排的,但别忘了,当初是你自己在一众世家小姐里选了沈烟。”

秦晏舟抿着唇瓣没出声,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拨动着书桌上的摆件。

书房里陷入一片寂静,几秒后,秦兆和话锋一转,“不过说起来,沈烟跟那个女孩儿除了性格外,确实有八九分像。我第一次见到她时,也被吓了一跳。”

秦晏舟闻言,幽深的瞳孔里很快漾起一圈微波,盯着某处久久出神。

好半晌,才从喉咙里溢出低哑的声音,“假的就是假的,再怎么像也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