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下心头沉重,我提出要复印一份合伙协议,男人阴沉着脸一口拒绝,理由是公司机密,不能外露。

我知道跟他硬碰硬讨不了好,语气尽量温和些:

“沈曦阳也是合伙人,而且他投入资金占大头,他是有权复印公司相关资料的。”

男人瞪着我数秒,或许是觉得我拿着复印件也不能怎样,冷哼一声,便给了我。

其实拿着复印件,我也不知道能起到什么作用,毕竟白纸黑色写得清清楚楚,但仍抱着一丝希望,想着找个懂行的人看看,或许又能找出些破绽。

从写字楼出来,思索一瞬,便从小挎包里掏了张名片出来。

氏源律师事务所创始人,陆司南。

我低喃着名片上的信息,看向下方的地址,宸星国际六楼,那是京市最好的商业地段。

不再犹豫,打了辆车直奔目的地。

到了事务所前台,一听我没有预约,前台便礼貌回绝,说陆律师很忙,必须要预约排期。

无奈下,我只能腆着脸表明自己是霍炎宸朋友,是他让我来找陆律师。

前台一听,好奇地多看了我几眼,同时,一通内线电话打了出去。

我松了一口气,很快,电话挂断,我被她带进了事务所尽头的一间办公室。

刚站定在门口,我便怔愣住了。

黑色沙发上,一身浅色休闲服,修长双腿随意交叠的清冷男人,不是霍炎宸又是谁?

他偏眸看了我一眼,漫不经心开口:“过来坐吧。”

心底染上几分复杂情绪,在另一道充满打量意味的好奇目光下,我缓缓在他对面落座,将拐杖放在一旁,不自觉挺直背脊。

“沈小姐,又见面了。”

我这才看清对面说话的男人,竟是那晚在星悦国际会所与霍炎宸一起的娃娃脸男人。

白色衬衣,黑西裤,身上没有乱七八糟的饰品,黑短发精心打理过,整个人精英范十足。

与那晚的粉衣粉裤、时尚潮人的模样大相径庭。

差异也太大了。

我敛起惊讶,礼貌微笑唤了声:“陆律师。”

陆司南笑吟吟看着我,问得直接:

“沈小姐是有法律上的问题需要我帮忙?”

我轻嗯一声,正琢磨着该如何开口,将自己与陈浩之间的复杂纠葛讲清楚,就见霍炎宸站起身,嗓音淡淡:

“你们聊,我去打个电话。”

意识到他是特意避开,我松了一口气。

虽说他已经知道得七七八八了,但总归是个不太熟的男人,再当着他的面将自己隐私摊开,确实有些不好意思。

等他颀长身影消失在门后,我目光移向陆司南,恰好碰上他戏谑的眼神。

“在开始前,我冒昧问一句,沈小姐是怎么跟那小子成为朋友的?”

问得猝不及防,想到与霍炎宸认识的过程,也不免有些尴尬。

于是,我稍稍修饰了下,只说是霍炎宸不小心落水,我救了他。

“他落水?”

陆司南惊呼,而后意味深长地冲我笑了笑:“难怪了。”

我心生怪异,莫名有些不自在,他却已收敛笑意,将话题转到正事上,认真严肃的脸上尽显他知名律师的专业。

约十五分钟后,我将沈曦阳打人事件的起因结果,以及自己与陈浩的婚姻状况仔细说完。

看着陆司南沉思的脸,我不禁紧张起来。

陆司南分析道:“沈小姐,其实这案子不难处理,如果对方不肯和解的情况下,想让你弟没事,就必须找到证据推翻他的验伤结果,证明他只是轻微伤势。”

“你是说他的验伤结果有问题?”我微讶。

“嗯。”陆司南轻点头。

“如果宸子都说没往要害打,那肯定就没有,所以,很大可能是对方做了假报告。”

我垂眸思索,让医院出具假报告,这对陈家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他既然敢做假,就一定会做到万无一失,不会让人轻易揭穿。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陆司南像是看出我的忧虑,语气轻松:

“你也不用太担心,假的始终是假的,你找宸子就对了,他人脉广,遍及各行各业,医院嘛,找人查查就清楚了。”

我浅笑,没说其实自己与霍炎宸并不是多熟的朋友。

也就是比陌生人见多几次面的关系。

我将复印过来的那份合伙协议递给陆司南:“陆律师,你看看,这钱能拿回来吗?”

我忐忑地看着他,只见他一目十行,快速翻完,屈指轻弹:

“这是小事,虽然有协议,但可以从其他方面入手,查查公司账目、找对方协商谈判,这个是我们的强项,你想清楚的话,我安排人接受你的委托。”

我顿时眉眼一弯,连声道谢。

总算一桩头疼事有了眉目,我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陆司南送我到办公室门口,门拉开,忽然笑道:

“对了,既然沈小姐是宸子朋友,也就是我朋友,哪天你要打离婚官司的话,也可以找我,我给你打五折。”

我反应慢了半拍,扯了扯唇角:“……好。”

路过接待室时,恰好霍炎宸高大身影从里走出,狭长眼眸透着清冷幽静,看着我:“结束了?”

我轻点头。

“那走吧,我送你。”说着,他率先往外走。

我连忙叫住他:“那个,不用了,我自己打个车就行。”

他顿住,侧身挑眉:“朋友之间需要这么客气?”

我脸隐隐发烫,庆幸自己没跟前台说是他好朋友,不然,现在只会更尴尬。

跟着他下到停车场,我正想着这次上车,脚再疼也得自己爬上去,不能再被他托上车了,就见他摁开一辆墨绿色超跑……

顿时松了一大口气。

他开车不快不慢,眼看着快到花店,我酝酿许久的话终于说出口:

“那个,霍炎宸,不好意思啊,刚才在陆律师那,我没有要特意跟你攀关系的意思……”

“嗯。”

他骨节分明的大掌稳稳握住方向盘,一个行云流水的右转,跑车缓缓停下。

他转头,微微上扬的眼尾透着几分与清冷面容不符的桀骜:

“沈小姐,我不是什么人都会去帮,我朋友不多。”

我心跳莫名漏跳半拍,再迟钝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他是承认我是他朋友。

“到了。”

他低磁嗓音响起,我猛地回神:“……哦,好。”

说着,我下意识抬头望向窗外只隔五、六米远的花店,下一秒,瞳孔一缩,浑身轻颤地扯开安全带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