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处,贺峥嵘对陆钟笙微微颔首,率先道歉。
“陆总,我带晚晚来赔礼道歉,这个逆女竟然纵容自己的朋友伤害你的女儿……是我教导无方,才让她酿成大祸,害得惜惜差一点……”
贺峥嵘薄唇抿了抿,悔恨得无以复加。
也幸亏宋惜惜这孩子没事,假如没有及时找到她,他简直不敢设想这件事的后果。
他抬头看向病房里的宋惜惜,见她脸色微微泛红,手背上还打着点滴,心头就更自责了。
里头,贺晚晚只觉得脸上一阵阵瘆得慌。
尤其是宋惜惜那小孩儿一脸看笑话似的看着自己,她恨不得扑上去撕烂了她的笑脸。
可恶的小孩儿……
“贺晚晚,杵在那里做什么呢?我带你来的目的,你忘了吗?!”
父亲严厉的呵斥声再一次出现在背后,震得宋惜惜后背一抖。
她心知肚明,今天若是不道歉,以后自己的日子会很难过。
她现在还在读研究生,虽然也有些生活费,但根本不够她平时的开销。
她每个月起码花一两万,全靠父亲给的零花钱。
上次她给宋惜惜吃了过期的蛋糕这件事被父亲知道之后,父亲就苛扣了她五千块的零花钱。
这一次如果她坚决不道歉,怕是一个月的零花钱都没了。
思及此,她脸上浮现出一副豁出去了的表情。
她背对着陆宋夫妻俩和父亲,面对着宋惜惜,咬牙切齿地飞快地说:“宋惜惜,对不起!”
宋惜惜小脸扬起,双手环抱在胸口前,“看在你诚心道歉的份儿上,我就原谅你了吧。”
贺晚晚:“……”
她愤愤地扭头,看向众人:“我已经道歉了,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吧?!”
“你这是道歉的态度吗?”贺峥嵘训斥道。
贺晚晚心里来气,觉得自己很委屈,眼眶都红了。
“爸,是你自己说的,只要我亲自来道歉就原谅我,现在我已经道歉了,你还要我怎样?!”贺晚晚最后这句话带了些埋怨的口吻,双手都捏紧了起来。
“你!”
贺峥嵘还想再训斥女儿,但贺晚晚哪里还肯继续呆下去,她转身就往电梯间跑去。
宋一念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外面已经是狂风大作,雨势交加,比之前的雨水更猛烈地倾洒在大地上。
“贺先生,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现在外面很危险,别让贺小姐一个人离开,我怕她出事。”她劝道。
相比较贺晚晚的德行,宋一念少了那份骄纵跋扈,言行中反倒更像是大家闺秀的风范。
贺峥嵘眼里隐隐透着一股赞赏,不禁多看了宋一念一眼。
“如果晚晚有陆太太一半的德行就好了,也不用我这个当老父亲的操这份心。”
宋一念说:“您和令爱之间的父女感情我不好多做评价,但我总觉得,即使晚晚小姐是您女儿,但说到底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您还是得考虑考虑她的感受。毕竟,女人都好面子。”
贺峥嵘愣了愣,倒是没想到这一层上去。
经宋一念这么一提醒,他发现,自己确实该反省反省了。
“哐当——”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传来一阵像是玻璃窗被刮下来砸在地上的恐怖声响。
宋一念催促说,“贺先生,你快去看看晚晚小姐。”
贺峥嵘点了点头,赶紧转身追了出去。
……
强台风‘安娜’的侵袭,比想象的要厉害得多。
它就像是神话里魔鬼做法,天空里顷刻间出现烧焦的破棉絮似的云块儿。
顿时,整个天空变得昏天黑地,混混沌沌的。
风在树枝上、电线杆上打着呼哨,直刮得人站不稳,尤其是身形偏瘦的人,若不是抱住旁边的大树,怕是会直接吹走。
贺晚晚跑出来时,一开始没注意风势有多大,气鼓鼓地往前走着,不管不顾。
直到身旁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句:“小心!”
她惶然回神,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竟然看见头顶上方不知道是哪户人家的窗户被吹散了架。
哐当——
玻璃和木框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贺晚晚当场吓傻了眼,要不是那扇窗户砸落的地方离她还有些距离,怕是她会被砸死在原地。
她这才意识到,此时跑出来是有多么的危险。
她害怕了,脸色吓得惨白,转身想要往医院内跑。
可是,外面突然又是一阵更强势的狂风大作,她一下子没站的稳,被吹倒在地。
大颗大颗的雨滴打在她的身上,她从来不知道雨水竟然会有这样大的杀伤力,露出的皮肤被打出一个一个的红点点。
很快,贺晚晚就被淋成了落汤鸡。
她想要爬起来,可是地上太滑了,那风一股一股往她身体里钻。
她好不容易站起来了,却被风又一次刮倒在地。
地上全是水,她连人带水被推向下水道。
一旦掉入那下水道,她这条小命恐怕就没了。
贺晚晚大骇,本能地喊道:“救命!快救救我!”
眼看着她就要被冲刷进下水道里,忽然,一条有力的臂膀将她紧紧地抓住。
贺晚晚抬头一看,眸光颤抖:“爸——”
在这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不受宠,父亲对她没多少爱,从来对她都是不闻不问的。
她甚至一度以为,父亲已经放弃了她,不认她这个女儿了。
否则,他为什么总是责备她?
可直到此时,她才知道,原来父亲并没有放弃她。
“快!晚晚,抓住我的手,赶紧爬起来!你一定要坚持住,否则,我们两个人都没救了!加油啊!”
贺晚晚分不清眼眶里到底是自己的泪水,还是那肆虐的雨水,她只知道一定得坚持住,一定要和父亲一起,回到医院里。
她拼了力气爬起来,和父亲相互搀扶着,一步一步艰难地往返回医院的方向走。
因为是逆风而行,他们走得格外的慢。
好在最后关头,他们终于踏入了医院的大门。
里面的人们早就看得心惊胆破了,见状立刻伸出了援手,将父女俩一把拽回门内。
两个人累得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
旁边有个老妇人,指着贺晚晚说:“姑娘,你得感谢这位老人家啊,刚才那么危险,谁出去都是一个‘死’,可他硬是不怕自己的命没了,也要出去救你啊,我们拦都拦不住。”
“……”贺晚晚动了动唇,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眶泛红。
贺峥嵘只说了一句话:“我必须去,因为她是我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