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弗兰克
五月份，林家人举家搬迁到了保定城，李明峰送了一座不小的宅子给林家住。
林德海离任之时是刑部郎中，为正五品，林兴省是从六品的笔帖式。到了直隶，李明峰提升林德海为从四品顺德知府，林兴省被破格提升为顺德同知。
同知相当于副知府，一般是协助知府做事的，当然也有监督知府的职责。李明峰将知府、同知都授予给了林家人，就是想借他们之手来彻底掌控顺德府。
顺德府，也就是后世的河北邢台，位于保定西南方五百里处，紧挨着山西。直隶和山西两省之间隔着一座太行山，李明峰要想修建铁路进山西运煤，就必须绕过太行山。顺德，就成了必经之路。
李明峰虽然是直隶总督，权力现在还有用，还好使。但是，假如未来有一天他和朝廷发生冲突，那他立刻就成了孤家寡人，直隶三省，数十个州府，恐怕他一个都调不动。
所以，老李现在就开始集中有限的力量，着力控制最重要的几个州府。保定，现在完全在李明峰的掌握之中了，下一个目标，就是顺德！只有控制了顺德，李明峰才能有效的控制未来的铁路。
安排完林家人，就不能不将李明峰和林婉儿的婚事提上议程，老李考虑许久，最终决定在保定军校竣工的那天举行婚礼，按照工程进度，应该是在秋末竣工，距离现在还有半年的时间。
李明峰不喜欢太过繁琐的东西，所以就否决了众人提出的现在就开始准备婚礼的提议。但是婉儿毕竟很要面子，所以李大总督最终还是下令在九月份就开始准备相关事宜，最起码要让这场婚礼能配得上他总督的身份。
五月份，朝廷的赔款也交付了大半，英国第一期获赔五百万两，法国获赔四百万两，至于剩余的，朝廷许诺在五年之内还清。
英法也知道，大清这是连国库带内库都搜刮干净，才凑上来的这点钱，所以也不再逼迫了。威妥玛接到了国内的回复，巴麦尊同意将这笔钱贷给李明峰修建铁路。
令李明峰意外的是，在接收了英国人的五百万两白银的同时，法国人也送来了两百万两的贷款，用于修建兵工厂。
从夏季开始，保定城就热闹了起来，城外诞生了很多工地。有炼铁厂、兵工厂、纺织厂、机器厂等等。
这些工厂有些是李明峰利用贷款投资兴建的，有些是洋人独资兴建的，动用的民工超过五万人。不单是保定府，附近的顺德府、河间府、昌平州等州府也有大批的工匠被高额的工钱吸引过来。
正当保定建设的如火如荼的时候，一个在李明峰意料之中的客人来到了总督府。
“总督大人，您好！埃洛斯大人让我替他向您问好！”一个四十左右岁的金发欧洲人恭恭敬敬的说道。
李明峰伸了伸手，示意他坐在自己身旁的椅子上，这个欧洲人点了点头，表示了谢意，顺势坐了下去。
“在下叫弗兰克，是奉普鲁士外交部的命令来东方拜访大人的！”金发白人笑眯眯的说道。
“哦？”李明峰故作不解道，“您是普鲁士外交部的大人，不去拜访朝中重臣，怎么来拜访我这个地方大员？”
弗兰克用流利的汉语说道：“朝廷中的那些老爷连普鲁士在哪里都不知道，愚昧透顶。东方只有睿智、博学的总督大人您才是可以交流的对象。”
李明峰自从坐到了直隶总督的宝座之上，对吹捧之言听的太多了，此刻看到这个德国人也这么捧自己，不禁有些不耐烦的道：“好了，不用和我客套了，弗兰克，你们日耳曼人向来严谨、诚实，你就直说吧，这次来东方有什么目的？”
弗兰克有些尴尬的道：“很多大人在国内听说了总督大人您高升了，所以特意派遣我来东方，希望能和您探讨一下合作的问题。军事合作！”
李明峰眯着眼睛瞧了弗兰克一眼，心中暗道，“我和法国人搞军事合作刚刚三个月，普鲁士人的消息肯定没这么快，而且即便本土得到了消息，立马就派他过来，也得需要坐两三个月的船。
这个弗兰克要么就是伪装的普鲁士使者；要么他根本就是普鲁士派遣在东方的常驻代表，专门应付突发状况。现在看到老子和法国人合作了，这厮知道事情紧急，等不及国内回信，所以在第一时间就来见我！”
李明峰皱着眉头考虑半响，心中暗道，“这厮能说出埃洛斯的名字，十有八九不是伪装的，看来那就是第二种可能了。他是普鲁士在中国，或者在东方布下的暗棋。”
看到李明峰眼神中的怀疑，弗兰克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了。等了半天他看李明峰也不开口，弗兰克只好自己承认。
“嗯，实际上我不是从欧洲来的，最近几年我一直住在上海！”弗兰克说到这，加快了语速，“但是，请您不要见怪，我不是有意撒谎的，我说代表外交部是为了增加互信度！”
“哦？但是现在看来，我对你的信任好像是减少了，而不是增加啊？”李明峰打趣道。
“不！不！不！大人，您应该明白，假如我实话实说，承认自己没受到国家的委派而擅自执行这个任务的话，那您就不会重视我了！”弗兰克激动的说道。
李明峰摇了摇到，道：“你可能不知道，两年多以前我去过欧洲，当时贵国的那些大人可没有一个人愿意和我合作！参谋总长毛奇阁下对我是连见都不见。
短短两年时间，我想贵国的国际策略应该没有太大的变化，还是会采取全盘战略都在欧洲，而放弃全球战略的治国思路。所以你一开口我就知道，你肯定不是国内派来的。你这个谎撒的实在是太没水准了！”
弗兰克连忙解释道：“中国有句古话叫做今时不同往日！两年前的大人，只是一个拥有一支中等规模军队的将军，但是现在您已经是总督了。您的领地之大，您的子民之多，已经不逊色于任何一个欧洲强国，现在我认为普鲁士应该调整和您的关系了！”
“你认为？”李明峰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道。
一个普鲁士派到中国的人员，最多也就是个公使级，再加上中国在普鲁士战略之中处于边缘地位，这个公使恐怕也仅仅是二流公使，甚至是三流。李明峰的意思很明显：“就凭你一个小小的二流甚至三流的公使，有什么权力替国内那些大人做主？”
弗兰克自从见到李明峰就处处受制，现在面色通红，支支吾吾道：“那个，我是没有权力代表王国和您合作，但是我是毛奇阁下的女婿，我的父亲是普鲁士最大财团的老板！”
“哦？”对于这个消息李明峰倒颇感意外。
普鲁士权力极大的总参谋长的女婿、最大财团的公子，岂能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当公使？
“是的！起码我能利用自己的关系，给您提供武器，提供资金！虽然王国现在没有授权我做这件事，但是我却有能力独自和您结盟！”
弗兰克还有话没有说出来，实际上以他对总参谋长老毛奇的了解，他敢肯定，当老毛奇得知中法进行军事合作的时候，一定会尽全力的破坏。
不说整个中国，单单是李明峰控制的直隶一地，就有三千万居民，还有储量几乎无穷无尽的煤炭、钢铁，假如法国人将李明峰拉入他们的阵营，那对普鲁士来说绝对是一个噩耗！
“恩，先等等再谈合作的话题，我先冒昧的问一句，您既然是毛奇总长的女婿，又是富家子弟，怎么会来中国？就是你想从政，也完全可以在巴黎、伦敦、莫斯科、维也纳做公使，到这万里之外的贫瘠中国来做公使，好像是最差的选择啊！”
李明峰还是将心中的疑惑提了出来，他只有在能够确定弗兰克身份的时候，才有进行谈判的可能。否则对方无根无底无后台，又没有得到王国批准，那老李和他谈判也是浪费时间。
听了李明峰的话，弗兰克露出的憧憬的神色：“我从小就对东方文化很感兴趣，中国的历史，诗歌都是我沉迷的对象。我幼年的梦想就是能到中国来看一看，但是当时的中国闭关锁国，和西方没有交往，我也就没有了机会。
直到几年前，王国决定往潜力地区派遣常驻人员，感觉遇到了千载难逢的机会的我顶着父亲和岳父的压力接受了这个任务！但是到这里一看，我深感失望。马可波罗描绘的无比富庶的东方竟然如此的贫穷、落后。
但是我和拿破仑大帝的看法一样，中国虽然落后，但是却是一只睡着了的狮子，潜力无穷，只要这只狮子觉醒了，就一定会成为东方的霸主。我坚信，中国一定会成为王国的重要伙伴！”
李明峰挥了挥手，连忙止住了弗兰克滔滔不绝的演讲道：“好了！好了！弗兰克，我相信你了！”
“多谢大人信任！”弗兰克激动的说道。
李明峰轻轻一笑道：“先别着急谢，我只是说相信了你的身份，但是却没说要和你合作！法国人已经提供给了我两百万两白银的资金，用作修建兵工厂。而且法国本土也派来了上百个技术工人，还有十条轻武器生产线，年产火枪可达两万条！
法国人还接收了我们的留学生，对我们可以说是极为友好，弗兰克先生，您看我有什么理由放弃和欧洲大陆第一强国的合作而转为和普鲁士王国合作呢？”
弗兰克高声道：“法兰西是即将落山的夕阳，普鲁士是即将升起的朝阳，总督大人，您的合作对象应该是朝阳而不是夕阳！”
李明峰笑着说道：“你把时间说的早了，我看法国是正午的骄阳，普鲁士吗，呵呵，现在还是月在中天，一丝阳光也无。等到你们德意志联盟完成统一之后，才有资格谈和法兰西的争霸！”
“德意志的统一步伐即将开始，少则三年，多则五年，德意志联邦就会拥有第一个元首，那就是普鲁士的国王陛下！”弗兰克表情严肃的说道。
“我不喜欢冒险！德意志的统一不是你说三五年就一定三五年的。弗兰克先生，您要想和我合作，起码要拿出来能够吸引我放弃法兰西这个盟友的筹码！”李明峰道。
弗兰克闻言顿时没了脾气，普鲁士现在的战略集中在欧洲，所以即便想和李明峰合作，他们能够拿出的筹码也是十分的有限。
法国对李明峰的支持应该来说已经算是十分强力了，弗兰克实在是想象不出，王国能够提出什么样的条件来吸引李明峰放弃固有的盟友。
李明峰看到弗兰克犯了难，心中也是一阵失落。他当然希望普鲁士拿出更多的好处来吸引他，但是现在从弗兰克的表情看，老李也知道，普鲁士是拿不出什么像样的筹码的。
假如换作其他的懂洋务的人在此，比如容闳，他肯定不会和弗兰克废话，一定会直接将其赶走。因为在现在的全球局势来看，法国和普鲁士的力量对比是不成比例的，法国要比普鲁士强大好几倍。
在其他人看来，放弃法国，结盟普鲁士是愚昧的举动，但是老李却不这么认为。
李明峰知道，普鲁士一旦完成统一步伐，建立德意志帝国，其力量将会成倍增长。在历史上，十九世纪中期普鲁士统一之后，立刻就击败了法国，成为了欧洲大陆的第一强国。这个优势一直保持了四十年后，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霸主地位才重新被法国夺回。
所以知道历史走向的李明峰，肯定要和胜利者合作！
现在的保定，有好几个项目都是法国人负责的，几个月后还会有大批的法国技术人员和工人抵达保定，所以未来的保定，肯定有许多工业部门是被法国人控制。
李明峰当然不想永远被人控制，为了现在的发展，他只能暂时委曲求全，但是将来等到羽翼丰满，李明峰一定会将英国、法国、美国都一脚踢开，彻底摆脱西方列强的影响。
毫无疑问，李明峰这么做一定会激怒英、法。他们哪里能容忍自己扶植起来的代理人叛变呢？
英法是世界级帝国，李明峰是中国一个省的地方官员，两方的力量根本不在一个数量级上！假如双方发生冲突的话，老李肯定得像蚂蚁一样被列强踩死。
为了避免那种结局发生，老李也必须和普鲁士合作。正所谓，以夷制夷！用普鲁士来压制英、法！
英国、法国已经将世界瓜分的差不多了，中国是仅剩的蛋糕之一，他们想将中国也变成殖民地，所以才扶植老李。但是普鲁士不同，普鲁士在世界上没有殖民地！
对于普鲁士来说，真正的蛋糕不是中国，而是英国、法国已经吃进嘴中的土地！比如非洲、印度、南美、澳大利亚。这些土地要比中国还要大得多的多，还要富饶多得多。所以假如有一天德意志统一了，那他首先要攻击的一定是英、法！
普鲁士和李明峰有共同的“潜在”敌人——英国、法国。所以，老李一直以来都在和普鲁士保持着一定的联系，就是希望有朝一日，两方联合起来对抗老牌帝国。
无论弗兰克是否能提出有吸引力的条件，李明峰都必须和他合作，这是各种因素共同导致的。但是，老李还是希望借机从普鲁士手中多敲诈出一点油水。
“国防大臣罗恩大人、埃洛斯将军和我私交不错，这次如果我拒绝和贵国合作的话，恐怕别人会说我李明峰不够义气。这样吧，你们只需提出相同的条件，我就和普鲁士合作。
但是你们要记住，我们在和普鲁士合作的同时，也并不放弃和法国的合作。不过，我可以做出保证，假如有一天普法两国发生争端，我一定站在普鲁士这边！”李明峰很“仗义”的说道。
“好！我相信大人的保证！”弗兰克万万没想到李明峰竟然能在这种情况下还同意接受和普鲁士的合作，要知道，这种合作一旦被发现，肯定会触怒法国。到时候李明峰的发展可就不会这么顺利了，甚至可能连现有的基业也保不住。
稍微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弗兰克又冷静了下来，支吾道：“恩，那个生产线和技术人员好办。但是白银吗，恩，总督阁下，您应该知道的，我们国内现在全力发展军事工业，恐怕国库的钱也不多。即便有，他们也不会到东方来投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