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清规撅了撅嘴,一脸无辜。
不过,刚才元疏捂住她的双眼,是不是意味着他内心有些动容?
念及此,她莞尔一笑,得寸进尺道:“学生再能言善辩,可不都是先生教导有方么。”
元疏睨着她,总觉小姑娘半月未见,又变了一种心性。
又或者说,她本来就这样顽劣。
元疏故作冷声道:“郡主与其在这里同臣多费口舌,不如想想该怎么不让解世子忧心。”
他一语惊醒梦中人,解清规猛地看向外间,天色已经黑得可怕,在这深山峡谷之中,仿佛随时可以对误入其中的人收取过路费。
她这回出来可和上一次不一样,为防万一,她谁也没说,就连祺安都不知道她出来是做什么的。
若是阿兄问起,她该如何交代?
解清规望着山色目瞪口呆。
而元疏瞧见她一双沾满算计的桃花眼露出这副意蕴,终于是有些满意地面色舒缓下来。
这才像话。
解清规长叹一口气,想问元疏何时可以带她离开,可刚想开口,忽觉肩部传来一阵隐隐的痛觉,紧随其后的,是有些锥心的刺痛。
她眉头一皱。
莫不是方才落崖的时候被什么刮伤了?
她出门在外有随身携带伤药的习惯,若是皮外伤,这倒不成问题,可……
解清规瞥了一眼元疏。
本来和他待在一起就有些叫她为难了,难道还要当着他的面脱衣服吗。
坐在一旁的元疏感受到了她的目光。
元疏问道:“怎么了?”
“我……”
刚说出来一个字,肩膀上的痛楚就愈发的明显,解清规刚到嘴边的话忽然又咽了回去。
解清规捂着肩膀,疼得龇牙咧嘴。
半山腰的山洞虽视野开阔,月光**,可毕竟解清规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如今仔细一瞧,元疏才发现她肩部的衣裳已被鲜血浸湿了一部分。
“郡主,失礼了。”
在解清规略为茫然的目光中,元疏探出手。
解清规拦住了他,神情窘迫,有些难为情,“先生……”
元疏拉开她的手,与之四目相对,眸中是认真的意味。
元疏道:“之前郡主把臣骗到三里客栈时,臣就已经见过郡主的肌肤了。”
这山洞中没有合适的枯木与干叶子,否则可以用来点火照明取暖。
元疏点燃了一枚火信子。
解清规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羞红了脸,她只觉脑袋有些许的发热,脸上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奇怪,这人说起这样的话来,一点暧昧的意味都没有。
他清冷禁欲的名声真不是空穴来风。
难怪无论自己怎么撩拨他,他始终都是一副没反应的死样子。
解清规从怀中取出带来的伤药。
可将装伤药的锦囊掏出来时,解清规才发现,方才撞击的时候,她带的伤药因为容器硬度不够,已经碎裂开来了。
陶瓷的碎片与药膏鱼目混珠,融为一体。
用这样的药膏去上,恐怕她就不是肩膀受伤这么简单了。
解清规咂舌了一下。
依据方才那样的疼痛程度,不必亲自看,解清规就知道那刺伤是几乎深入到了骨头里,所以才是缓缓现形且又隐隐约约,揪着一个点的刺痛。
眼看还不知何时回得了将军府,解清规难免有些绝望。
正当她以为自己又要落下一个旧伤之时,元疏忽然取来了一枚小瓷瓶。
解清规知道,那是之前自己抓伤他的手时,为了补偿而连夜研制给他的。
想不到他居然随身携带。
元疏道:“脱衣服。”
他本就宛若玉石击山的声音,在这片黑夜里,显得更加深幽而冷。
即便是这三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还是很无趣。
解清规“哦”了一声,解开了腰带。
她小心翼翼地掀开了肩膀那一部分的衣裳,因为时间久了,血肉与衣服有些粘连,脱衣服的时候她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咬紧牙根。
太疼了。
元疏将手中照明的火信子递给解清规,仔细观察了一番那伤口,从里袖里撕下来一块布料,小心地擦拭解清规肩膀上流的到处都是的鲜血。
他的动作很小心,可解清规还是疼得有些耳鸣。
她不断发出“嘶”的声音叫痛。
元疏很心疼,可眼下条件有限,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姑娘忍受疼痛。
他拧开瓷瓶蘸取了一些药膏,如履薄冰为她上药。
好巧不巧,那一点朱砂痣,恰恰避开了伤口,在夜幕中又增添了一些上次在三里客栈时没有的奇妙感。
元疏凝了凝眸,告诉自己她是他妹妹。
比自己小十岁的妹妹。
他心思澄澈,很快摒弃了杂念,专心致志给解清规抹药。
可解清规冷不丁来了一句:“先生可曾想过婚配?”
这句话来得突然,元疏哪能想到解清规居然口不择言,什么都敢说,为她上药的手一颤,又是弄疼了小姑娘。
解清规:“啊——”
元疏眉头一动,开始谨小慎微,生怕一会儿她说出更逆天的话来。
“问这个做什么?”
解清规忍下还在蔓延的痛感,嬉皮笑脸道:“这世间许多男子方才弱冠之年,就已经娶妻生子了,可先生竟一点念想都没有,清规想着先生如今事业有成了,家中又无人作伴,何不寻个漂亮姐姐……”
元疏打断她:“志不在此。”
解清规追说:“那先生志在何方?”
她桃花明眸闪烁,在火信子的微弱光线中,也不输白昼分毫。
实不相瞒,这才是她真正想问的。
她好奇很久了,元疏笼络势力,玩弄朝政,最终的目的到底在哪里。
说他贪财好色吧,可他那少师府简陋的很,一应设备好像都是秉持着有得用就行的原则,也从来不近女色。
说他豺狼当道吧,可他在朝堂之上又并未明里暗里地去针对谁,把控谁。
就说那司天监五长老,成了倒霉催的,被他手段残忍地杀害枉死,可她不知内情,倘若他们之间有她不知晓的因果恩仇,那就更不是自己该置喙的了。
既然如此,他究竟想做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