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上公堂?你敢吗?”解清规反问,略压低了声音道,

“你若敢,你大可以试试,看看是你擅闯我将军府意欲对我动手占理,还是我对不轨之徒予以反抗占理。”

“你若不敢,就圆润地走远点。”

话音落,解清规便在常子深脸上看见了畏缩的神情,当即付之一笑,笑他的愠怒俱是一桩笑话。

很显然,他不敢。

解清规不再理会他,拉着解青哲走到沐悠澜那边。

她的脸色比方才舒缓不少,而沐悠澜倒是一改方才看戏的微笑,故作冷淡起来。

解清规见怪不怪,兀自道:“阿兄,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户部尚书之女,沐悠澜,我的好朋友。”

她又转向沐悠澜,“这是我兄长,解……”

“我知道,解世子,解青哲。”沐悠澜打断她,微嘟囔着嘴,“谁跟你是好朋友。”

解清规知晓她的性子,脸上笑意更深,在沐悠澜有些犯怵的反应中摘了一颗她案上的葡萄,当着她讶然的表情送进嘴里。

身旁的解青哲许是欣慰清规从伏容的背叛中走了出来,并未怪她放肆。

解青哲举杯笑道:“见过沐二娘子。”

沐悠澜慢吞吞举起了银杯,陪笑的意味颇有些羞涩,“解世子,悠澜身子不好,这次就先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无妨,沐小姐既和清规做了朋友,她也会对你的身子多加照拂的。”

解青哲举手投足谈笑之间,有着自小养成的落落大方,叫沐悠澜有些莫名怡然自得。

解清规想起解青哲因着自己没什么读书的本事,只知舞刀弄枪战术策略,平日里最是仰慕满腹经纶之人,而沐悠澜又恰是上京第一才女,忽觉引见他们认识实在不失为一个聪明的决定。

她眸子一转,笑道:“阿澜,你就是避风避的有些过犹已甚了,平日里天气不错的时候,大可到外头走一走。”

闻言,沐悠澜饮茶的手一滞。

阿澜?

她身边也就阿娘才会用这样亲昵的名字称呼她。

沐悠澜睨了解清规一眼,刚想说她怎生得这样厚颜无耻了,就听见她继续说话。

“这样好了,改日我同兄长带你出去骑马。多运动对你的身子有好处。”

“我跟你说,骑在马背上纵横驰骋,和煦的风从身旁略过,那感觉可舒畅了……”

沐悠澜挥了挥手,连连点头,打断了解清规,“好好好。”

她回味方才眼前人所言,解清规用着陈述的语气,没一点询问的意思,分明是笃定自己不会拒绝。

简直拿捏了她一样。

明明才相熟这点时日。

解清规听见她爽快答应,也顾不得调侃她一副微微窘迫的模样,只顾自笑逐颜开,开始期待她赴约时的欢愉。

这时,殿堂上传来蒋公公的声音。

“陛下驾到!”

循声而去,紫宸殿主座前一道白茫茫的拂尘一扫而过。紧随其后的是孟帝在宫人的簇拥中缓缓登台,一袭金黄龙袍璀璨而夺目,其上以金银双线所绣的龙纹栩栩如生。

不愧为世间人都想穿一穿的衣裳。

孟帝行至高座中央,转身睥睨殿中之时,众人开始循例行跪拜之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走完了过场,解清规与解青哲同在场宾客一样,挪步寒暄的皆各回各位。

紫宸殿归于肃静之后,管弦丝竹声应运而生,奏的是循序渐进由缓而始,颇带些喜气的曲子。

解清规什么都好,就是不通音律,并不知这奏的是什么,只知从小到大这乐听了许多回,也知自己已经良久不曾听过了。

殿外月色涌入,宫人领着四人入内,一排水红色顿时成了这紫宸殿中最耀眼的存在。

孟国有律,宫中惟有中宫皇后可穿正红,以此彰显母仪天下不出其外之尊容,是以那四人都穿的是较之浅的水红色。

包括伏容在内,她们都是妙龄的女子,是最适合婚配的年纪,着这水红色,配上红妆花钿,倒也相得益彰。

只是解清规难免有些为她们感到可惜。

孟帝毕竟年龄大了,而宫妃们若是未能为他诞下皇嗣,帝崩之后是要陪同殉葬或发配至寺庙削发为尼的。

这些新妃都正值二八芳华,要嫁也本该嫁一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抑或者学有所成的读书人,相夫教子圆满一生,不该像这样,沦为家族献媚于孟帝的联姻工具,朝露溘至。

思虑惋惜时,蒋公公已为她们宣完圣旨,各封为贤良淑德四妃。

蒋公公收好了圣旨,又是一挥拂尘,意在为新妃掸去纤尘,从此就是宫中人。

蒋公公朗声道:“请众宾举杯同庆。”

此言一出,众宾客起身。

解清规并不想予伏容什么祝贺,可却是愿其余三人今后在宫中安度一生,尽快为孟帝诞下皇子公主,好不必倥偬后半生。

她与旁人一齐举杯,说着冠冕堂皇之词。

便是此时,解清规在伏容眼中瞧见了轻蔑的神色,其与前世见过的几乎如出一辙。

解清规眯了眯眼,将杯中酒饮尽。

孟帝见仪式完成,遂道:“好!今日朕又得佳人,高兴得很。”

他说毕便觉有些疲乏。因着昨日又是与几名美人合欢了一夜,今日还是服了金丹才得以朝气蓬勃地现身于人前。

孟帝起身就走,留下一句话。

“众卿自便,自当尽兴。”

此言过后,宴席显然欢腾了不少。

新妃各归其位的时候,解清规又满盛了一杯酒,举杯与伏容对视,毫不示弱。随后,在那双因添妆而显得有些凌厉妖媚的狐疑眼神中,将杯中酒如扫墓般倒在了地上。

对面的目光瞬间从得逞变作恼怒,几乎恨不得以眼杀她。

解清规嬉皮笑脸的,扭头顾自同解青哲吃喝玩乐起来,丝毫不顾那边心情。

不远处,位在解清规对面的元疏不苟言笑陪了几个来同他搭话的人的酒,与此同时,将解清规的一举一动瞧了个全。

无人察觉,元疏唇角有一抹极浅的笑。他在笑她顽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