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房间里鸦雀无声。
傅歌脑袋里“轰”的一下,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不要……不能这样……”
挖了腺体,戚寒一定会死的……
那么脆弱的地方在清醒状态下被割走,痛苦程度和清标手术也不分上下了……
同样愣住的还有老秦,他做了一辈子腺体猎人,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主动让他把腺体挖走,就为了一个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
“戚会长果然是条汉子!我老秦佩服你!”他问旁边的打手:“腺体刀和冷冻箱带了吗?”
做他们这一行的早就习惯随身带着专业工具了,如果长时间没有优质腺体流入黑市,他们总得自己去寻找“货源”,把人当场宰杀挖走腺体,再冷冻保存起来,只要在一个月内找到买家,依旧可以保证腺体出手时的新鲜度。
“带了秦哥。”
打手拿出工具,看着面前浑身是血的戚寒,不得不承认他即便虚弱成这样了依旧让人犯怵。
“既然戚会长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老秦拿过刀,指使两个人过去拉着他,戚寒后退一步,“先放开孩子。”
“行啊,好说。”老秦也能看出他已经是强弩之末,这样一匹困兽早已不足为惧。
他把小孩儿放开,另一侧的打手也已经过来钳制住戚寒,小决左侧突然一个留守的人都没有了。
傅歌眼球一颤,果然看到戚寒高举着双手转过身,微启的双唇间泛起一丝隐约的寒光。
那是一枚刀片!
只一个眼神,傅歌就读懂了他的全部计划。
小beta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后退半步,把指尖深深地掐进了手心,眼睁睁看着老秦的腺体刀一寸一寸割开了戚寒的后颈。
血线涓涓如注滑下肩膀,傅歌疼得心口如刀钻。
而戚寒已经渗出满头的冷汗,额角的青筋几乎要爆开,他咬着牙拼命止住颤抖,始终温柔又坚定地望着自己的小beta.
撑下去……
戚寒不声不响,却给了他万千信念。
挖腺体是个技术活,要先在四外圈的皮肤上浅浅地割一刀,再找准角度用腺体勺大力一挖。
因为刚做过腺体手术,傅歌和戚寒都有幸了解这个过程。
就在老秦把四周的皮肤割开,扬起拿着腺体勺的手准备最后一挖时,傅歌突然大喊一声:“让开!”
戚寒在一瞬间挣开钳制后颈的手,猛然扭头!与此同时小beta吻上来叼走他口中的刀片,在老秦的手用力抡过来时拼命划了上去!
“啊啊啊!!!”
鲜血成线状迸溅,老秦惨叫着捂住自己的手腕。
傅歌拿出嘴里的刀片,冲上去用死力掰住老秦的下巴,五根指甲直接扣进人的脖子,只见他**的右手青筋暴起,随着小beta一声凄厉的低吼撕破喉咙,刀片如利箭一般迎风割过!
血花溅起,皮开肉绽。
他决然的眼眸中倒映出一片血色,看着老秦翻着白眼哽动两下,终于咽了气。
“保护小决!”拿到武器的戚寒两枪解决掉两个猎人。
傅歌毫不犹豫,抱过孩子冲到角落里,用桌子当做掩体,他的力气全都耗尽了,接下来是戚寒的主场。
3S级攻击型alpha是天生的战士,据传他们是农耕时代最早的猎人之一,强大的基因经过亿万年繁衍迭代已经所剩无几,所以才尤为珍贵。
戚寒的高傲来自他与生俱来的实力,没有人质掣肘的情况下,那几个猎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他像切西瓜一样干脆利落地解决掉最后几个人,只剩了一个半秃头的alpha.
那人瘫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倒退,鬼哭狼嚎地惨叫着求饶,沉甸甸的裤裆里满是腥臊味。
戚寒面无表情地捡起一根撬棍,一脚踩在他小腿上,“刚才往我爱人背上抡椅子的人是你,对吗?”
傅歌心头一颤,从桌子后探出头。
“不!不是我不是我!别杀我!不要杀我!你敢杀我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话音刚落就听“砰”的一声巨响,戚寒一棍砸开了那人的脑袋,鲜血和脑浆齐齐爆开!
他撑着桌子半仰起头,抬手把脸上的血抹掉,眉眼间的决绝狠戾宛若一头嗜血的猛兽。
“敢来我就让你再死一次。”
而傅歌移开视线,心脏压抑得无法呼吸。
血腥都是孽债,戚寒今晚因为他已经造下太多孽了,他们这辈子注定了都不会上天堂。
把孩子抱起来,他边拍着小决的背安抚着边和戚寒说:“快走,不要在这久留。”
然而刚迈出一步就听到一阵混乱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两人皆是一顿,愣住了。
新来的人不知是敌是友,但他们已经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连负隅顽抗的可能都没有了。
戚寒像个破败的血葫芦似的站在门后,看着傅歌抱着孩子的背影和自己渐行渐远,静默良久,他倏地苦笑一声:“哥,你们先逃吧,我撑不住了……”
这句话仿佛一个信号,随着话音落下,铁塔般的alpha轰然倒地,明明生的希望就在眼前,傅歌也在前方等着他,可戚寒却一步都爬不动了。
小beta一只脚已经踏出了门外,僵硬地扭过身子看着地下奄奄一息的人。
alpha笑了笑,咧开的嘴里全是血,他说:“你们先走……我还能挡一会儿……”
“阿寒……”
傅歌瞳孔骤缩,眼眶里泅了满满一层水雾。
他在那零点几秒里看了看自己倒地的爱人,又看了看怀里对他满是信任的孩子,仿佛站在了悬崖峭壁前,选择一个,就只能牺牲另一个。
半分钟后,他说了声:“对不起……”
停在半空的手落了下去,戚寒知道他的选择了。
“没关系……”alpha闭着眼躺在地上,犹如无数次被抛弃那样,他早已习惯这样的结局。
“哥快跑,从小楼梯下去绕到后面开车,我最多帮你拖两分钟,剩下的你要——”
话音戛然而止,柔软的触感在唇上轻轻擦过。
戚寒不敢置信地睁开眼,看到傅歌半跪在他身边,轻吻着他的唇,“阿寒,我不会丢下你了……”
时间和空间都在这一刻静止了,戚寒愣了半晌才抿住唇瓣,眼泪突然决堤。
可他弯起的嘴角又在看到旁边的孩子时堪堪僵住:“那小决……怎么办……他还太小,刚五岁……”
傅歌抱住儿子,边流泪边亲吻他的额头和脸蛋,“是我对不起他,他妈妈把他交给我,我却护不住他……”
他不是戚寒,一个人可以抵御千军万马,从被老秦抡在墙上开始,他今晚挨了数不清多少次暴打,如果不是戚寒在背后撑着他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更何况对方听脚步声少说有十个人,而他只有两分钟,即便长了翅膀都不可能把孩子带出去。
小孩子天生就敏感,似乎知道了可怕的事即将来临,而爸爸也无计可施了。
于是他用那只软乎乎的小手贴着傅歌的侧脸,“不要对不起,小决和papa,在一起!”
傅歌的眼泪猛然夺眶,把他抱的很紧很紧,戚寒撑起身体跪在门后,张开手臂拥住他们,宽阔的肩膀仿佛挡在这个岌岌可危的家庭面前的最后一道屏障。
“宝宝,这个也是爸爸,你叫他一声好不好?”
戚寒一下子愣住了,“哥,不用……别为了我为难他……”
小孩子也缩了缩脑袋瓜,“他不是papa……”
“可他一直在保护我们呀,他流了很多血,看起来很吓人对不对?这都是因为保护我们才受伤的。”
傅歌摸了摸孩子的脸,眼中满是心疼:“是爸爸没用,没有保护好你,如果我们能挺过今晚,就有两个爸爸一起陪你长大了,如果……如果挺不过去,你一定不要放开爸爸的手,不要和我们走散,好吗?”
傅歌眼眶很红,说的很急很急,抓过戚寒和小决的手,要让他们牵住对方。
如果现在真的是他们生命的最后一刻了,他不想戚寒直到死去都没有家人。
小孩子始终低着头,小小的身体里满是抗拒。
戚寒知道他害怕自己,难堪地抽回手,可下一秒柔软的小家伙突然扑进了怀里,在他脸上勇敢地亲了一大口,奶声奶气地叫:“憨papa……”
他中文不好,只听到傅歌叫人阿寒,就有样学样。
孤身多年的alpha几乎落下泪来,“你叫我什么……再、再叫一遍好不好?……”
小阿决看了傅歌一眼,得到鼓励,于是他踮起脚,两只小胖手抱住戚寒的脸,用自己的额头贴在他眼窝里,缓慢又软绵绵地蹭了蹭。
“是阿决的papa,我们是一家人。”
戚寒鼻尖一酸,含着泪笑起来,“我也有家人了吗……”
傅歌隔着儿子和他对视,想到这个和自己纠缠了八年的大男孩儿仅剩的最后一件遗物,那句写在娟纸上的卑微祈愿——我好想和他有一个家。
他想,我帮他实现了。
*
通往二楼的门被嘎吱一声打开了,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嗒嗒声响仿佛死亡倒计时,一下一下敲击着两人的心脏。
傅歌抱着儿子,戚寒抱着他们俩,三人紧闭着眼睛依偎成一团,如同靠体温抵抗严寒的企鹅一家。
直到身后一声剧烈的闷响传来,门被踹开,戚寒挺起腰拼命把他们勒进怀里!
然而两秒钟后,有人迟疑地喊了一句:“……小歌?”
三人猛地扭过头,看到祁川举着枪尴尬地站在门口,“需要我……拉你一下吗?”
悬在喉咙口的心脏倏地落下,三个人瘫倒在地,泪水不约而同地滑出了眼眶,不知是要哭还是要笑。
这兵荒马乱的一夜终于过去。
小决像看到奥特曼一样大叫着伯伯就冲了过去,傅歌也撑着地起身,正要走就被人大力一扯,“哎——”
他惊呼着落尽了戚寒怀里,后者说:“他安慰孩子,哥安慰我。”随后不等人反应就强势地吻了上去。
门口一众保镖尴尬又懵逼地面面相觑,排行老六的保镖说:“祁先生,我们带了这么多大家伙不是要对付戚寒的吗,那现在还动手不?”
“你虎吗,那俩人都亲一块了还动个屁!”
“肯定是戚寒强迫的啊,傅小先生一看就是被逼的,不是我把头发薅了!”
话音刚落被逼的傅小先生就猛地推开了戚寒,小老六见此立刻掏出枪,“你看我就说是被逼的吧!”
下一秒傅歌就把人按在地上,自己亲了上去。
于是那把枪在半空中拐了个弯又插回了口袋里,小老六抖开帽兜,罩住了头上本就不多的毛发。
*
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拖出了尸体,抱走了孩子,带上了门,彼时傅歌的嘴巴已经被戚寒咬破,可怜的小唇珠俏生生地撅在唇上。
可Alpha专挑那个地方咬,就像狗狗专挑地盘上最显眼的地方撒尿,他故意当着祁川的面吻他。
“唔……破了……”傅歌满嘴的血腥味,张开的唇瓣间满是水光,于是好不容易说服自己起来的戚寒再度掰开他的嘴吻了下去。
“忍着。”
他捏着人的下颌侵占,蛮横地扫过小beta的口腔,傅歌在上的姿势好像别样地好亲,alpha的舌尖挑开齿关,探入更深处交缠,空气中满是暧昧的响动,所到之处哪里都柔软又温暖。
比起前几天傅歌逢场作戏地吻他,现在两情相悦的缠绵不知道要好上几千上万倍。
两人唇齿交缠间都动了情,舌尖缠动发出黏稠的水声,一个长长的吻结束都喘得厉害,彼此紧紧对视着的眼神都几乎拉丝了。
傅歌趴在他身上,感觉到戚寒身上的躁意快要把自己撕了,下意识后退了一些,可禁锢在腰上的手立刻压了下来,“不要走!”
“我没——唔!别来了……”
一句话没说完整就被掀翻在地,戚寒急切到覆身上来就叼住了他的唇,抓着他的两只手摁在地板上,说什么都不让他离开自己一寸。
其实重伤的alpha压根没什么力气了,只是傅歌不想对他有丝毫的反抗,一晃五年,他再一次纵容着这个人像野兽一般在自己身上作孽。
疼痛和甜蜜,统统照单全收。
他凑过去反复地亲吻戚寒的喉结和唇角,一下一下温柔又可爱,像只吃东西的小啄木鸟。
不管戚寒的吻有多重,在他身上游走的手有多疼,傅歌都不哼不叫,只乖顺地感受着毫无章法的吻从脖子往外蔓延。
好几次被吻到窒息才被放开,身上的伤疼得都麻了,戚寒的手游移下去,傅歌立刻身子一弓躲开他,“别——”
开口就已经晚了,羞人的反应无所遁形。
“湿成这样?”戚寒的声音有些发抖。
傅歌羞恼地并起腿,侧躺成一只小虾,瓮声瓮气地嫌弃自己:“别管它,一疼就这样。”
戚寒愣了一瞬:“是……伤口疼还是……我——”
“你。”傅歌直接抢答,“因为你给的疼。”
窒息、酸麻、蛰痛,重归于好的甜蜜,和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的身子本来就不听话,多重刺激下自然什么都遭不住。
却没想到戚寒只因为这几个字就落了泪,嗓音哑的不像话:“这是第一次……”
傅歌:“什么?”
戚寒说:“六个月了,我亲过你抱过你很多次,这是哥第一次给我反应……”
情动是装不出来的,以前和戚寒亲热他只觉得恶心,现在却只是被吻的重些都会弄湿裤子。
“小歌……”他把人抱在怀里,像只高大又粘人的捷克狼犬一样窝在傅歌颈窝,“我好开心,心脏要爆炸了,整个人都像疯了一样,但我又……害怕……”
“哥是真的原谅我了吗?”
“如果还没有,我可以继续等,你不要先给我些甜头,让我上天堂,等我陷进去了,再拉我下地狱,宝宝,别折磨我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他已经经受过太多次大起大落里,每次都是被傅歌刻意安排的小恩小惠送上天堂,再等他开心得像傻子一样时被扯入泥沼。
疼得次数多了,连糖都不敢沾了。
傅歌心头酸涩得厉害,抬手抚摸着他的脸,“阿寒——”
“小歌!”祁川敲响门,“你们好了吗?我们得走了,这边动静太大。”
两人这时候才觉出羞耻,“嗯……回去再说吧。”
然而回去戚寒也没能等到傅歌的答案,因为他刚到地方就晕倒了。
他伤得太重,那一晚全靠一口气吊着命,这口气散了命就去了大半,在医院抢救了七个小时,又转入了重症监护室,昏迷了五天才悠悠转醒。
彼时房间里空无一人,他躺在病**,枕边是一只沾着露的朱丽叶塔,花旁边躺着一枚玻璃的小熊印章。
有护士进来给他换药,“你醒啦!”
戚寒慢慢坐起来,“请问我爱人呢?”
“他刚离开一会儿,在外面陪小朋友。”小护士看着花,感慨道:“傅小先生真浪漫,我今天早上看到他趁你睡着偷亲你哦。”
“啊,是吗……”戚寒忍不住笑,碰了碰自己的额头,小护士赶紧叫住他,“别弄掉了!给你看这个!”
戚寒接过护士的镜子,看到自己额头上印着一只红色的小熊维尼,胖乎乎的抱着花,特别可爱。
“傅小先生说,如果你今天醒过来,这个是奖励哦。”
戚寒眼眶发热,忍不住看了好几眼,等人走了又掏出手机傻乎乎地给自己自拍。
正拍着呢傅歌就进来了,“醒啦。”
“哥!”戚寒眼睛亮亮的,要真有尾巴现在早摇起来了,“快来,坐到我这来。”
“喜欢这个印章吗?”
“当然喜欢,你就算给我头上印个王八我都喜欢。”
小beta笑起来,却并不看他,空洞的眼睛弯成两道弧,直勾勾地盯着他的额头,不动也不说话。
戚寒不知道为什么背后发寒,“……哥?”
傅歌突然伸出手要擦掉他额头上的小熊,戚寒慌了一瞬,“别擦!”
他捂着自己的额头,躲开小beta的手,怕把人弄伤了完全不敢挣扎,只哑声哀求着:“这是我的,你给我的奖励,我醒了,不能擦……”
可小熊最终还是被傅歌用力抹掉了。
戚寒不知所措地坐在那儿,脑袋里乱成一团,虚弱的身体又热又冷,心脏阵阵抽痛,他害怕到发抖。
“哥……你怎么了……”
“你说我怎么了!”
面前的人突然暴怒,拿过**的玫瑰花丢在地上踩烂,又抢走了戚寒手里的玻璃印章,作势要砸。
Alpha的瞳孔骤然扩大,眼底暗红,他呆怔地张着嘴巴,从嘶哑的喉咙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别!别这样……那是你做给我的……我们已经和好了不是吗……你说你原谅我了……你说过的……”
然而面前的傅歌只是嗤笑一声,“原谅你?你也配?”
下一秒他高举起手,将印章重重摔在地上!
“啪”的一声,玻璃碎了满地,戚寒大叫着冲过去,双腿一软就跌下了床。
与此同时,眼前的一切骤然消失。
阴晴不定的傅歌、碎了一地的印章、被踩烂的玫瑰,都像泡影一般在眼前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戚寒心中突然涌现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他转过头,看到小beta正捂着嘴站在门边,泪流满面。
他水红的眼睛里满是无措和心疼,哭得肩膀直发抖。
戚寒走过去,怔怔地抬起手,却迟迟不敢碰到傅歌的脸,只小心翼翼地问:“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小beta崩溃般呜咽一声,跪倒在地,捂着嘴发出一声又一声破碎的抽泣:“阿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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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怕哈,这块是甜的,以后也都是甜的了,两个伤痕累累的人开始互相治愈。
最后一次反转加速预热中,是好的反转哈,正面的。
大嘎看火葬场像是在历劫,没和好你们一口一个老婆地叫我,和好了你们排着队抛弃我这个糟糠之妻,终究是我不配了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