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博弈
一个人的时候是很寂寞的。
躺在**,眼睛一闭,就能想到那些和他闹别扭的日子。并没有过去多久。那时,我们曾睡在一张**,安分守己。似乎大叔的气息还在空气中流动,好像还能感知到那一天,他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我,俯下身来,一个温馨的亲吻。
我笑着和他拌嘴,没几分钟又板起了脸。再不久,便又和好。种种看似无聊的事情,却因为“情侣”这两个字变得甜腻起来。
一转眼,只有我一个人守在这里了。
忽然想到那一句: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华的人。
是不是最好年华,姑且不敢做评定,我只能确定,这样不计后果的爱,只有一次了。
依旧是雪天,比昨天小了一点,适宜徒步出行。
宋烟知道我来北京了,说她今天也到,被她爸妈架着来的。她现在的情形没比大叔好多少,也是被她爹妈步步紧逼,身边半步之内都有人看管着,想从厕所逃走都难。据说是被架着来北京要定下婚事了。
据说原本是和俞屏拉郎配,中间阴差阳错又惹上了什么唐家的人,以至于到现在,宋爸爸都拿不定主意,只能先到北京再做观察。
那个叫唐胤的人,是俞屏的表哥来着。宋烟说是个没脾气没出息的人。俞屏的姑姑嫁给了唐世元,生了唐胤。可唐家的权力都握在唐世元的弟弟唐世秦手里。唐世秦是个有手段有魄力的人,在中间一辈人里也算是个厉害角色。俞屏的姑姑俞珠娣一心想扶持自己儿子上位,可惜唐胤也随了他爸,有那么一丝与世无争的意思。
可他不争,他妈要争。
宋烟得知的情况是,唐胤的妈妈想拉拢宋家,跟俞家没达成一致,现在正窝里哄呢。
谈起这些事,宋烟的语气很平静。反常即妖,我有点担心她。
趁着雪小的时候出门,我约了任老师。
任睿是个很奇怪的人。短短的一个学期,又没有和他过多接触,按理说不至于知道一个人的性格如何。但偏偏我对他的印象已经定格。
他常年穿着中规中矩的服装,带着些书卷气,可又跟一般的教师风格迥异。用两个词形容,便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我以为他是个守死理不知变通的教导员形象,接触了一次就发现他思想很飘逸,是在真的在做教育者这份工作。他只是告诉你道理,告诉你人情世故,而不给你洗脑,强行灌输理论学识。
这次联系他,我是想跟他说说退学的事,也想请教一些工作上的问题。本只是预先跟他打声招呼,没想到任老师答应地这么快,直接约在了今天。
街头果然是一片喜庆,张灯结彩,好不热闹。还有很多游客,带着绿色的军帽,兴高采烈地在大雪之中拍照留念。
任老师比我先到,进门就看到他笔挺的背影。咖啡馆里暖气很足,捧着被子静坐闲聊的大多都是年轻人。进来的时候看到旁边有几个姑娘直溜溜地对着任睿比划什么,凑在一起,眼神里透露着“八卦”两个字。
走到他背后的时候,先打了声招呼:“任老师。”
他回头,眼睛被眼镜遮盖住了,依旧亮得好看。听八卦说,他近视度数并不深,摘了眼镜完全不是问题。可他一天到晚都戴着眼镜,遮盖住了犀利的眼神。
“坐。”嘴角咧出一个弧度,把单子往我面前一推,“要喝点什么?”
我还是更喜欢甜一点的咖啡,“焦糖玛奇朵吧。”
他比任何一个老师都更有绅士风度,叫了服务员,帮我点了单,期间一直都从从容容,微笑示人。但我能看出来,他内心其实很孤傲。
听说他还没有结婚,学校里一直有女生明里暗里跟他表白,他一律都没有接受。这会儿看着他,总觉得有种过尽千帆的感觉,并不沧桑,却沉淀了岁月。
“你说,要退学?”他抿了口咖啡,放下杯子缓缓道。
“嗯。”
“什么原因要闹到退学的地步?”修长的手指敲击着杯身,对于我要退学的事情,并无意外。
我只能实话实说,看着他的眼睛回答:“家里出了些事情,父亲瘫痪在床,我妈妈只能辞职照顾她。家里负担太重,只有退学了。”
闻言,他看了看我,思索了几秒:“就因为这个?”
“嗯,就因为这个。我不想成为另一个负担。”
他收拢手指,交叉着,“家里同意你这样做?”
“是的。”
他摊摊手,“那我无话可说。但是,楼清寒同学,大学对于一个人来说,是很重要的一个阶段。我不否认,很多人,没读完大学照样混的风生水起。可那毕竟只是极少的一部分。你出了社会就会知道工作对学历的要求是什么。如果只是因为费用问题,这个好解决,申请助学金也可以,再努力一年拿奖学金不是更好。何况大学不是一天十几个小时都在上课,你有空余时间去赚钱。”
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可是真的会这么顺利吗?
见我犹豫,他又说:“你不用急着给我答案。现在离开学还早,你有时间去考虑以后的路应该怎么走。我作为你的班主任,有义务和责任告诉你这些。乃至于再不幸,钱方面的问题,老师可以先借给你。你也不用急着还。但学历,真的很重要。”
可他又嗤笑了一声,“当然这些都是针对普通人。”不知道他杂讽刺谁。
“谢谢老师,那我再好好考虑一下。”
“好的。”
除了这些,静默无言。
不知尴尬了多久,任睿终于又开口说话了,只是这一开口,把我惊着了。
他说:“你之前不是跟陈琛他们走的很近?现在还是吗?”
班主任跟你讨论私事的时候,总感觉晴天霹雳,整个人都不好了。虽然知道任睿不是普通老师,可也不带这样吓人的吧!
战战兢兢地回答:“没有。之前和陈学长窦学长走得近是因为宋烟。现在角色不同了,自然也不会像之前那样混在一起。”
任老师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咖啡将尽,他嘱咐我:“有什么疑惑的不懂的,直接给我电话就行。我还有一个会要开,先走了。”
赶紧站起来,“嗯,您慢走,我再坐一会儿。”
他拿起大衣拿起皮包,挥手:“不用送,再见。”便大步流星地迈出了咖啡馆。
独坐了一会儿,也没意思,背包走人。
沿着繁华的街道,一路往回走,又路过了上次和大叔一起去过的那间奶茶店,站在门口思忖了几秒,到底还是没有进去。
近乡情怯,换个说法,和他一起走过的地方做过的事,如今一个人行来,就是伤痛。
隐约已经猜到了这一系列意外背后的真实情景。大叔所谓的责任,大约就是拿自己的人生去抵债,抵掉前半生被人收养得来的安逸。
人,生而是不自由的。有太多的约束,太多的不自在,所以自在才显得那样冷傲在上。
那次采访的最后,主持人透露了重要的信息,天才画家好事将近,说的就是古墨。
终于知道,王青为什么管大叔叫“墨哥哥”,原来他真的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古墨。古来圣贤皆寂寞,朵朵花开淡墨痕。颇有诗意的一个名字,更配那画骨的山水之作。
无意做个泼妇去搅得人家好事不宁,也没有那个能力抵抗权贵之家。我只是不服气不服输而已,想站在这个城市,看一看不远的未来。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