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景琰从书房回来时，元嫆已经洗漱完毕，正坐在床前看书。
淑妃娘娘喜欢看话本早已经不是秘闻，在宴席结束后，青禾和焕春收到了当地书坊内摆列的话本，拢共二十几本。
全都是元嫆在邹氏书坊里没有见过的，大概是当地人撰写的。
她挑选之后，最后被一本名叫《风月录》的话本吸引。
里面讲的是一个姑娘跌落风尘之后的所见所闻，像是现代的单元剧，每一节的主角都是这栋楼里的姑娘。
“皇上回来了。”她将话本反过来扣在桌上，“陈大人交代了吗？”
仓阳是巡游的第一站，这件事若处理不好，对整个巡游都有影响。
叶景琰进门时整个人都是绷着的，在听到她的声音之后，犹如干硬的地面遇到雨水，整个人都软和下来，眉眼间露出淡淡的疲惫。
他将陈辉的事情简单地同元嫆说了一下。
“古人云慈母多败儿，慈父也一样。”他讲完之后附加一句感慨。
他捏了捏眉心，“他倒是知道自己犯了死罪，一副看淡生死的模样，走之前还同我说了许多，后悔当初就该立刻解决这件事，失手杀人总好过今日。”
可后悔有
什么用？若人后悔可以改变人生，那人就不用做别的了，成日后悔就好了。
元嫆沉吟片刻，“皇上，那个妇人呢？”
“被陈辉送走了，那妇人是人证，他都想保住儿子了，肯定不能让人证留在仓阳。”叶景琰回答道，说完去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他饮酒之后容易口干舌燥，同陈辉在书房待了那么久，半口茶水都没喝。
茶盏还没放下，元嫆的声音入耳。
“那人证没了，失手杀人如何证实？”
叶景琰捏紧茶杯，猛然扭头看向元嫆。
是啊，现在除了杀人犯，就只有杀人犯的亲爹陈辉和魏琛两个不在场的人说这桩案子是失手杀人，可不在场的人说话怎么能信？
“阿嫆觉得此事另有隐情？”他放下茶杯走到元嫆身边，无意识地瞥了一眼被元嫆放在桌子上的书。
风月录？
他默默记下来，改日他也去看看，好能在路上同阿嫆多些话可说。
元嫆一只手放在桌上支着脑袋，“儿子犯了滔天大祸，告诉亲爹，这个很正常。皇上当初选陈辉当仓阳刺史，应该是了解过这人行事风格的，如何？”
“沉稳有序。”叶景琰立刻答道，随后又
想了想，“守旧。”
他当时手中朝权不稳，为了江山社稷的稳妥，几乎选用的都是守旧派。
守旧派不爱变革，可他们有一点好，那就是拥护皇权，不会对太后言听计从。
这对他来说至关重要。
一个人最多在一个地方当六年的刺史，他当初想着等朝权稳定之后正好将这批人换掉。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才发现元嫆正冲着他微笑。
笑容明媚，在昏黄的灯光下让他心里升起无边的暖意。
他下意识地想起身再去倒一杯水，怎么刚喝过，现在又觉得口干舌燥了？
元嫆的声音让他停下。
“若皇上说的就是他本人，那皇上不如顺着他与同僚之间的矛盾往下查一查，兴许会有发现。”
叶景琰沉思一瞬，点点头。
目送叶景琰出门，元嫆吩咐焕春将烛火熄灭，只在门口留一盏灯笼，自己搂着赫赫上床睡了。
这处宅子里都是自己人，但也不好再另弄一张床进来，元嫆干脆就让手下人多准备一床被子放在她旁边。
赫赫睡在两人中间，叶景琰做不了什么。
睡意沉沉中，她察觉到身边有动静，睁开眼，是叶景琰回来了。
叶景
琰正在小心翼翼地脱去外袍，听到响声看过来，瞧见她抬头，笑了笑，压着声音道，“刚过子时，你快睡吧。”
元嫆‘嗯’了一声，抓着赫赫的小手又闭上眼睛。
叶景琰蹑手蹑脚地上床躺下，布料摩擦声让元嫆的头脑渐渐清醒。
她睁开眼睛，叶景琰正在给赫赫掖被子，察觉到她的目光，又冲她笑了一下，用嘴唇无声发出‘好眠’两字。
她再度闭上眼睛，感受到心脏正在有力地跳动。
要比平时快那么一点点。
一如上次她在御书房和叶景琰交谈当天的夜晚，她听着心跳声听了一宿。
执行上百次任务，她当然不是第一次对一个角色心动，她都克制住了。
只是这次，她竟然有说服自己放纵一把的冲动。
想着想着，这个想法再次冒上来。
她有些无奈地深呼吸一口气，一定是581在这次执行任务期间劝她放纵的次数太多了，她才会如此轻易就想到那里去。
毫无疑问，这个夜晚她并没有睡好，临至天亮才有了沉沉睡意。
睡梦中，她察觉到有人摸她的脸，痒痒的，让她很想睁开眼睛看看是谁。
但这个感觉很快消失，她索性
放弃醒来，选择继续睡觉。
等她彻底醒过来，天光大亮，**只有她自己。
“焕春，青禾，青栀。”
她喊三人的名字，进来的是青栀。
“娘娘，您醒了。”青栀的脚步停在门口，“洗漱的温水一直在备着，您要现在起来吗？”
元嫆愣了愣，“现在什么时辰？赫赫呢？”
“未时二刻刚过，小皇子早晨醒来之后就被带去别的房间了，皇上说娘娘昨夜没有睡好，不许小皇子和奴婢们叨扰娘娘休息。”
这下元嫆明白了，她在睡梦中感受到的痒意应该是赫赫，然后赫赫被人抱走了。
她舒展胳膊，“服侍我起床吧。”
巡游时忙碌的是叶景琰，至于她，偶尔一觉睡到下午也无伤大雅。
让她唯一有点在意的是，她昨晚睡不着的动静都被叶景琰察觉了，岂不是说明叶景琰也几乎是一宿没睡？
她用膳的时候，青禾从外面回来。
“娘娘，皇上说要多在仓阳耽搁一日。”
元嫆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多待一日说明她昨晚说对了，陈辉儿子的事情是真的有猫腻。
“皇上呢？”她问。
“皇上正在前院同闻太傅等人议事，娘娘找皇上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