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朝后,其他人都陆陆续续离开大殿,唯有闻太傅和解雨山还站着不动。

已经在偏殿更换完衣裳的叶景琰从刘泉口中得知这件事,让他请两人进来。

“皇上,微臣认为您不该见佚名的。”闻太傅开门见山。

他了解皇上的性子,喜欢有话直说,不喜欢兜兜绕绕。

叶景琰没有急着回答,瞥了一眼刘泉。

刘泉心领神会,立刻带着殿内的其他宫人离开,偌大的偏殿只剩下师徒三人。

“老师,前几日在御书房,你可在那个图纸上闻到一股酸味?”叶景琰抬手示意两人落座,提起图纸上的字。

闻太傅摇头,解雨山却点了头。

“皇上,那些字应该是醋汁写的。”

叶景琰点头表示肯定,“就是醋,佚名不是第一次送东西,他上次送来的图纸上也有字,但却没有用醋书写,是光明正大地用墨汁写的。朕想,他这次这样做,是不是在暗示朕。”

听他这么说,解雨山和闻太傅几乎是异口同声。

“皇上怀疑您身边有暗鬼?”

这次不等叶景琰继续往下引导,两人开始分析。

“佚名在此之前只因为送南海的城墙图纸出现在大家视野中,不可能主动与人结怨,而佚名通过

这样的方式是想告诉皇上,他很可能要遇到危险了。暗处的人想除掉佚名,是不希望看到皇上和朝廷好?”

“所以皇上故意放出消息,是想引出在暗中盯着佚名的人?”

“可对方发现佚名不现身,还会露头吗?”解雨山抓住了问题的死结,“佚名不是不想露面吗?”

叶景琰笑了笑,将目光投向远处,没有回答。

......

消息放出去两天后,露过两次面的乞丐脚步蹒跚地走到登闻鼓旁边的木箱前,将怀中的书信丢进去。

负责看守登闻鼓的侍卫们很想抓住乞丐一问究竟,但皇上下达命令,不许他们和乞丐搭话,他们只需要看守好木箱,以及确保乞丐安全离开他们的视线。

今日关注登闻鼓的目光多了很多,侍卫不敢问,有人敢问。

几个小伙子上前挡住乞丐,七嘴八舌地问让他送信的人长什么样子。

乞丐不肯说,支支吾吾久了便开始着急了,推搡着面前的人想赶紧离开,可那些人哪里肯放他走,各伸出一只手抓住他。

“住手!”

左中天带着金吾卫赶来,一个眼神,身后的金吾卫一拥而上,将阻拦乞丐的人摁住。

“没事了,你可以离开了。”左中

天对乞丐说道,脸上露出上任以来难得的笑容。

乞丐仓皇地冲他鞠躬,迈着不好用的双腿赶紧走了。

还有人想喊住他,吃了左中天一记眼刀,默默地收回了手。

“奉皇上的旨意,不许强迫佚名先生出面,谁敢违背旨意,莫怪我按律法处理!”

左中天声音浑厚,说的话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中。

抗旨可是掉脑袋的大罪,任是谁想搞清楚佚名的身份也不敢迈出这一步。

明处没有人敢,但暗处有。

乞丐一路出了城门,往南边的京郊而去。

周围人渐渐少了,乞丐能听到耳边的风声,以及若有若无的脚步声。

他没有停下,一直往前走,直到进了一片树林,停在一间破旧的小草屋外面。

“您写的信已经放在箱子里了。”

小草屋的门打开一条缝,一个钱袋子被丢出来。

乞丐欣喜地捡起钱袋子,朝着草屋鞠躬后准备离开。

在他转身的瞬间,背后有阵阵风声,紧接着是箭镞没入草堆的摩擦声。

乞丐扭头,面前的草屋已经被箭扎成刺猬。

“大人!”他扯着沙哑的喉咙大喊一声。

他急匆匆朝着草屋的小门奔去,因为跑的太急,将自己绊了一跤,手中的钱袋子

飞出去,落在一双黑色靴子旁边。

“不能让他活着离开。”

随着话音落下的还有剑刃。

猎猎风声在乞丐耳边响起,垂下的眸子闪过杀意,但剑刃没有落在他的脖子上,而是停在半空。

因为拿剑的人看到了草屋里面的情况——只有一个简易的投掷机关和飞进去的箭,没有人。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上当时,为时已晚。

数百名埋伏好的士兵一拥而上,他更是被一柄长枪挑起。

“北戎人?”执枪的杨旭眯起眼睛。

被挑起的北戎人冷哼一声,用力咬了一下后牙槽,很快苦涩的味道弥漫在他口腔中,有滑腻的**顺着他的喉管往下流。

他清楚地在杨旭眼中看到了震惊,而后是嫌恶,直接将他抛起,在他落地之前,枪头狠狠地贯穿他的胸膛。

“想自杀,太便宜你。”

失去意识之前,他听到杨旭这样说。

“将军,其他人也都服毒自杀了,那个小乞丐趁乱跑了。”杨旭的副将来回话。

杨旭点了点头,弯腰捡起脚边的钱袋子。

打开一看,里面是石子和一张字条。

字条上只有一句话,是在提醒皇上注意外敌。

他将字条放回钱袋子里,心事重重。

佚名怎么知

道盯上他的人就是外敌,佚名还知道皇上和朝臣们都不知道的事情?

他不敢耽搁,收好钱袋子立即进宫复命。

在他入宫的同时,办完事情的全广也回到了明仁宫的书房。

“娘娘远见,那些人不是城中的北戎人,是故意扮作北戎人的。”

元嫆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表情平淡地放下毛笔。

她一直觉得作为使臣的巴图温都苏十分奇怪,按说能打赢北狄三场的将军应该是个铁血男儿,至少在这个年纪还是明事理的。

起初她怀疑是北戎王不服云朝,但从各个地方打听之后,北戎王对大云哪里是不服气,分明是敬佩地五体投地。

北戎王是位仁君,当初攻打河西游廊是被北狄逼到绝境,为自己的族人谋一丝生存的机会。

毕竟北戎与云朝之间的恩怨远不及北狄,都要战败,只能选一个恩怨不那么大,有几率善待自己族人的对手。

后来北戎虽然战败,但叶景琰并没有让北戎出太多血,甚至还愿意便宜卖给他们粮食,北戎王十分感激叶景琰。

如此情况下,巴图温都苏却屡次骚扰叶景琰的妃子,说明他和北戎王不是一条心。

她留给叶景琰的当心外敌,外敌指的便是北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