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上前还是装作没听见。

与此同时李夫人正在试图邀请元嫆去自己府上坐一坐。

淑妃宠冠六宫,朝野中谁人不知。

元家虽说还在交州,但皇帝年关过后频繁派人带物资资助交州百姓,面对朝臣褒奖元家的奏折,皇帝本本不落,一本折子一份赏赐。

从京城到交州路程远,不能每一份赏赐都派人送去交州,干脆积攒在一起,一个月一送。

皇帝的态度足以说明一切,元家要东山再起。

李夫人还从自家老爷口中听到风声,元家本就是拥皇党,压根不是太后党。

当初一起被牵扯进官田案的官员都被派到北方,只有元家被单独派去了交州。

刚出事时,所有人都觉得是因为元家是主要犯案人员,又有一个戴罪的女儿。

现在都反过来了。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这一切都是皇上布的棋局,交州和南海是大云的最南端,也都是难解之地,偏偏皇上派去的两拨人都收服平定两处。

北方又有皇帝的兄弟晋王坐镇,众人起先也是瞧不起晋王的,毕竟陈留一带是大云北方最贫瘠的地方,但晋王却能平息西河游廊之乱。

如此种种,朝臣们和盯着朝堂的谋士都推翻了之前的认知。

其中,

元嫆也是被推翻的一部分。

李夫人望着天人之姿的元嫆,京城的夫人们都十分艳羡元嫆,皇帝为了保护她将她封在冷宫,直到前朝局势开始有扭转的倾向才将她接出来,之后又在寿宴上维护她,翻供之前的冤案。

夫人们将元嫆和皇帝的爱情故事口口相传,编撰地比话本子都要精彩。

李夫人知道其中真真假假,但不妨碍她见到元嫆时,她是羡慕的。

“我家夫人出来许久了,再不回去,老爷会着急的。”焕春开口道,故意将‘老爷’二字说的重。

李夫人脸上没有半分不愉快的意思,反而看着元嫆的眼神越发羡慕。

“那臣妇就不打扰娘娘了。”李夫人说完对还在后面站着的店小二招手,“刚才这位夫人都看了什么,一并打包起来,是我送夫人的礼物。”

店小二眼珠子转了转,心想这位娘娘还什么都没看呢。

不过他脑筋转的很快,快步走到元嫆身边,准备将就近的东西全部打包。

宫里娘娘来他们这里买东西,这说出去可是一个十足的噱头,掌柜的不知道要怎样奖赏他呢。

他正坐着美梦,却听元嫆开口。

“不用李夫人破费,我只是进来瞧瞧,没有想买的东西。”

李夫人还想说两句,

却看元嫆的左脚扭转,知道现在不能再说了。

“那改日再请您去府上喝茶。”

元嫆道了一声‘好’,带着焕春快步离开。

方才店小二精明的表情落入她眼中,她瞬间明了店小二想做什么,这才赶紧离开。

她出宫的令牌是叶景琰破例给的,若是宣扬开,朝臣势必要问个清楚——后宫嫔妃怎能随意出宫。

元嫆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也不想给叶景琰惹麻烦。

李夫人想要巴结元嫆,洞悉元嫆想法的她也吩咐了店小二,决不许将刚才的事情说出去。

店小二还想装傻充愣,“夫人,您在说什么呀?”

李夫人瞬间黑脸,“同样的话,我不喜欢说第二遍。”

她是大客户,店小二心里再是不情愿,也不敢再说了。

......

元嫆和焕春上了马车,车厢内,全广已经等候多时了。

“娘娘,属下已经将您的信送到郑家了。”

万家,戚家,陆家都已经处理干净,其余四家都还在软禁。

按照七个世家在京城的地位,郑家就是下一个要被处理的世家,然而叶景琰迟迟未动郑家。

外界只传言郑家在关键时刻倒戈皇帝,皇帝心中在衡量功过,但全广知道,皇上衡量的砝码中还有娘娘。

因此他看着

元嫆的眼睛,“娘娘,属下有一件事不明白,能否向娘娘求解?”

此时马车已经在缓缓向下一个目的地行驶——布庄,元嫆准备买点好布料送去咸芳宫,让大家春天都能穿上新衣裳。

元嫆摸着手上的素银戒指,看着全广笑,“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偏偏提醒郑家吗?”

全广骤然低下头,但他不会对主子说谎,仍答道,“是。”

车厢内有片刻的寂静。

元嫆没着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会告诉皇上吗?”

她问的直白,旁边的焕春睁大眼睛。

娘娘也太狠了,让全广回答这个问题。

全广这次没有躲避元嫆的目光,而是抬起头,“属下不会,但属下有一个请求,娘娘可以不答应属下,属下也绝无怨言。”

“你说。”元嫆轻抬下巴。

“希望娘娘不要伤害皇上,他对您是真心真意。”

元嫆微微扬眉,看全广脸上多了几分紧张的情绪,她又笑了。

“放心,我绝不会害皇上的。”

与此同时,她默默地在心里补充——但如果到了年纪,叶景琰还不退位的话,那她就说不准了。

只要赫赫登基的条件一旦达成,叶景琰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皇上这阵子砍除世家的做法,你我都看在眼

里,于你看,皇上这么做如何?”元嫆笑问。

全广目光闪烁,“属下......”

皇上是他的前主子,也有多年的情分,他下意识不想在元嫆跟前说皇上的不是。

元嫆一副‘我已经知道了’的模样,“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你但说无妨。”

“操之过急。”全广深吸一口气,快速道。

他看着元嫆,此时元嫆脸上的笑意已经完全收敛,十分正经地冲他点点头,红唇中吐出六个字。

“我也这样认为。”

世家之所以能成为世家,是靠时间渐渐积累与成长的,叶景琰想靠几年的布局将其在几个月内铲除干净,难于上青天。

与此同时,元嫆又是理解叶景琰的。

被人掣肘这么多年,想要酣畅淋漓地把根系斩断,这也是人之常情。

“皇上虽说没有对戚家和陆家赶尽杀绝,可到底是伤了朝廷的根基。郑家率先倒戈,献出自家与其他几家的把柄做投名状,皇上若还要断掉郑家,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听了元嫆的解释,全广感觉自己似乎摸到了真正的答案。

“所以娘娘才写那封信?想帮帮郑家。”

元嫆唇边漾开浅笑,“不,那封信帮的不是郑家,是皇上。皇上需要一个不决绝处置郑家的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