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元嫆上次来宁寿宫不同,殿内弥漫着浓厚的中药味,她只呼吸一口,便觉得舌尖都是苦的。

看来一生要强的太后是真的病倒了。

秋荷引着元嫆到了内殿,太后靠在**,脸上挂着倦容,眼底乌青一片。

“娘娘,淑妃到了。”秋荷低声道。

元嫆看着面前这位骤然老了二十岁的妇人,心中竟然翻不起半点波澜。

“你赢了。”太后轻笑一声,对着元嫆说道,“你是个祸水,若哀家早知道今日,绝不会让你当皇后。你,元家,就是吃里扒外的东西!”

元嫆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秋荷,莞尔一笑,“太后娘娘今日特意请我来,不会只想骂我一顿吧?”

太后浑浊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光,“当然不是,但哀家不骂你,哀家心里难受。”

元嫆摊开手,“那娘娘骂吧,我洗耳恭听。”

见她这幅无所谓的样子,已经憋了一肚子火气的太后望着她却半个字都骂不出来了。

不是她忘记要骂什么,而是她明白无论她骂的多么恶毒,对于元嫆来说都是轻飘飘的。

她的拳头落在一团棉花上,这不仅不足以让她泄愤,反而是火上浇油。

“元嫆,你想洗脱罪名吗

?”太后平息气息之后,开口问道。

元嫆望着她,脸上的认真已经给出答案。

太后轻笑一声,“难道你就不好奇你和皇帝感情如此深厚,皇帝抬你位份像是不要名一样地抬,对你的孩子也十分珍视,却迟迟不肯还你一个清白吗?实话告诉你,他早就知道动手脚的人不是你,也知道真正的背后凶手是谁,可他不愿意处罚凶手。”

她越说越激动,期待能从元嫆脸上看到失望的表情,可她的期望落空了。

元嫆一脸平静地看着她。

“元嫆,哀家真的看不透你。”太后沉默一瞬,开口道。

从前的元嫆只是清冷孤傲,她却能清楚地看穿元嫆的内心,现在她看不透了。

“太后娘娘是想让我对皇帝失望吗?”元嫆轻声问她,“可是皇上早就告诉我,他知道背后的真凶不是我了。我也不需要任何人还我清白,我自己的清白,我自己会还的。”

真凶是谁,叶景琰知道,自然全广也就知道,她已经从全广口中得知真相了。

现在只缺一个将其公之于众的机会。

“可你不知道皇帝嫌弃你的出身吧?”太后面上一阵青白交加,赶紧出声找补。

元嫆微微一怔

,这个有什么可嫌弃的?

她的发愣落在太后眼中则是另一种意义,太后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当初皇帝接你出冷宫,明确地告诉哀家,他是为了赫赫,至于你,他是要去母留子的。你以为你的罪名洗脱之后就真的干净了?皇宫的消息很难传遍大云,京城的人知道你是无辜的,可更多的人觉得你是有罪的,皇子是罪妃诞下的,这个出身会跟随赫赫一辈子。”

她说完这番话,表情阴毒地盯着元嫆的眼睛。

“天家冷血无情,皇帝身上流淌的血脉注定他就是个负心汉!”

元嫆摸了摸耳朵,“太后娘娘,您叫我来只是为了控诉皇上?您现在的身子不易动怒,天色不早了,您还是早早休息吧。”

她说罢就要屈膝行礼。

原以为太后喊她过来会说些什么稀罕东西,没想到只是听一个怨妇发牢骚,她没这个功夫。

“等等!哀家是想告诉你皇帝不可靠,如果你想洗脱罪名,须得和哀家做个交易。哀家手上有帮你翻案的重要证据,你拿十万两黄金来换。”

十万两黄金?

元嫆扬眉,‘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笑什么?”太后质问。

元嫆强忍住笑意

,“我是觉得太后娘娘真肯抬举我,竟然认为我能拿出十万两黄金?”

别说她现在手里真没有十万两黄金,就是有,也不敢拿出来啊。

财不外露,她时刻谨记。

“不过我知道一个人能拿出来,他肯定也愿意拿出来。”元嫆莞尔一笑,转身看向殿门口。

秋荷惊讶地跟着她转身,看着殿门被猛然推开,门外站着的是叶景琰和一群侍卫。

每个侍卫手上都拿着长剑,有一部分还押着宁寿宫的宫人。

“臣妾拜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元嫆笑着盈盈一拜,继而退到一边。

在她出明仁宫时就已经向暗处的全广使眼色了。

太后无论找她说什么,一定都会对叶景琰有利。

原主和她都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身正不怕影子斜,她半点都不担心叶景琰会听到不该听的东西。

“贱人!原来你早就通风报信了。”太后看到走进来的人,知道已经彻底结束,心中压着的火气终于喷薄而出,冲着元嫆大骂一声,继而猛喷一口鲜血。

她气若游丝地抬起一只手指着元嫆,只可惜那只手才抬到一半就重重落下。

架空皇帝,掌握重权的一代太后就如此潦草地去了

反应过来的秋荷喉咙中溢出一声悲鸣,转身要撞向柱子,被叶景琰一个闪身拦下。

“刘泉,将她带下去细细审问。”

“是。”

刘泉带着两个侍卫将秋荷押下去。

元嫆不理解,万家已经倒台,太后也去世了,还审问秋荷做什么?

“你不便在这里,先回明仁宫吧。”叶景琰没有解释的意思,对她道。

元嫆点头,她也不想待在这里,不然被宫人哭的脑袋疼。

问就是她在某个世界玩假死时,躺在棺材里听外面哭了足足五个时辰,打那之后她就听不得好多人一起哭。

“承光宫那边,你不要再去了。”经过叶景琰身边时,元嫆听他这么说。

元嫆停下脚步,“臣妾今日碰巧路过而已,只是让一个嫔妃和皇子如此接触,事情闹大不是丢皇家的颜面吗?”

她纯粹就是想不明白,直接问。

叶景琰盯着她的眼睛,沉默片刻,“兰美人不算朕的嫔妃,朕...朕从未碰过任何女子,除了你。”

元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她心中早就有过这个猜想,只是由当事人亲自说出来,怎么感觉那么别扭呢?

“朕对不住你,往后会弥补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