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陛下给臣一次改正的机会,臣自请罚十年俸禄,即刻就出宫整治家风,向夫人赔礼道歉。”万尧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转冒烟了,他哆嗦着下跪恳求道。

这个事情绝对不能再闹大了。

好在他知道国库不足,他自己请罚十年又是不轻的处罚,皇帝应该会心动的。

他没想到他不敢打的亲情牌,下一瞬被叶景琰甩出来。

“舅舅别怕,朕若是想罚你,想让天底下人都知道,今日就不会喊你进宫。”叶景琰笑了笑,一副情深义重的模样,“朕如此,都是为着血脉之情啊。”

万尧的冷汗都要顺着脊背淌成河了,他只是比叶景琰年长,不是老到老眼昏花,听不懂正反话。

“舅舅去办事吧,朕还要去见母后。”叶景琰佯装没有看到万尧脸上的菜色,笑道。

万尧退出御书房,只觉得浑身发颤。

年轻帝皇与他认识的那个人,相差的越来越大了。

他仰头看向正渐渐西沉的太阳,不知道往后还能不能把控住叶景琰的发展。

如果叶景琰彻底将云朝的权势握在手中,万家的结局十分明显,会和这西沉的太阳一样,堕入黑暗。

万尧离开一刻钟

之后,叶景琰才慢悠悠地起身,整理好衣裳的褶皱,悠然前往浮光宫。

他听说陆婉欣在长春宫出事了,他原本就想今晚过去瞧瞧,毕竟陆家还是他目前不能撼动的陆家,可在听说母后先他一步过去之后,他的想法就变了。

叶景琰在路上又耗费了一刻钟,等他走到浮光宫,太阳已经彻底西沉。

宫门口的太监进去通报,刘泉小声催他。

“皇上,这都走到门口了,您是不是也该快点了?”

刘泉是有私心的,他不想让皇上和太后当着其他人的面闹别扭。

这些年,他自问能猜的出皇上九成的心思,偏偏皇上对太后娘娘这一件事属于那一成的。

皇上每次和太后娘娘争执后,似乎都是先难过,又看开,继而一副要与太后娘娘断绝关系的模样。

可很快,他会发现当太后娘娘那边因这种事情找到皇上时,皇上的心肠仍是不够坚硬。

他知道皇上一定是痛苦的,但和他无法猜出皇上与太后娘娘之间的感情一样,他体会不到皇上的心酸与苦楚。

因此,他希望皇上和太后娘娘可以尽可能的维持着虚无的体面。

叶景琰沉默一瞬,继而声音欢快

起来,“说的是,朕不能让母后和贤妃等的太久。”

见他这幅样子,刘泉轻轻摇头。

红云出来迎接,主仆二人随着红云走到陆婉欣的寝殿。

见到他来,陆婉欣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被他和太后一同阻止。

“你脚还肿着,起来做什么?快点坐好,当着哀家的面,你伤势再重了,皇帝怕不是要埋怨哀家。”太后打趣道。

一副长辈怜爱晚辈的模样。

陆婉欣敛眉笑了笑,脸上并无娇羞。

她承认,论相貌论出身,京城绝对没有一个人能比得过皇上,但有殿选羞辱在先,她对皇上实在难有男女之情。

陆婉欣现在只想成为一国之后,受万人敬仰。

如此,陆家最有出息的女儿就是她了。

“怎么来的这么晚?哀家听说,与皇帝谈事的是丞相?”太后扭头看向叶景琰。

她不知道万尧进宫,是去御书房传话的太监说给她的。

好端端地,叶景琰喊哥哥进宫做什么?

她心底总有些不安。

“回母后,朕喊舅舅进宫商议一些事情,耽搁了片刻。今日折子多,坐的时间久了,骨头有些乏累,便走着过来的,又耽搁了一会子。”叶景琰笑着回

答道。

他已经将疲惫诉之于口,太后却只是点点头,示意秋荷去传菜。

菜肴上桌,太后理所应当地说起别的话题。

“皇帝知道婉欣是为着什么受伤了吧?”

叶景琰看陆婉欣一眼,“朕听说了,在长春宫扭伤的。”

太后的脸色有些难看,自刚才叶景琰出现之后,面对她的自称一直都是‘朕’,连一句‘儿臣’都没说过,这分明是故意的。

她心中的火气翻涌,干脆借题发挥,将手中筷子一放。

“皇帝当真是将祖宗的教诲忘得一干二净,你且问问婉欣,只是扭伤那么简单吗?”她冷哼道。

她和叶景琰同时看向陆婉欣,陆婉欣将在长春宫发生的事情说出来。

自然,又隐去了她非要冰嬉的真相。

“听到没有,是为了给你准备庆寿的礼物才受伤的。你倒好,不赶紧过来问问,还走过来,难道走着还能比坐轿辇舒服?”太后沉声道。

叶景琰有些无奈,难道是他要求准备礼物的么?母后真是越来越不讲道理了。

“娘娘,其实皇上已经吩咐下去,今晚要来浮光宫,还特意从库房选了贤妃娘娘喜欢的珊瑚宝呢。”刘泉心中为主子鸣

不平,嘴上则是软着帮说话。

太后横他一眼,“今晚,婉欣是病患,非要等他等到晚上?多么要紧的事情?”

刘泉哑了嗓,他是肯定不能和太后娘娘继续争论了。

“万相宠妾灭妻,软禁正妻,克扣嫡子。”

叶景琰清冷的声音在殿内响起,被火炭烘热的屋子在这一刻仿佛凉透了。

侍奉在陆婉欣身后的红云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三个主子,很快她收到了自己主子的眼神警告,赶紧低下头。

祖宗啊,怎么一顿晚膳变成这样了?

太后此时比她还要震惊,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哥哥进宫是为了这种事,更没想到叶景琰会不顾皇家颜面,在浮光宫直接说出来。

可叶景琰还在继续说。

“母后,这件事足够要紧吗?”叶景琰紧紧盯着她的眼睛。

恍惚间,太后想起二十多年前,那个躺在襁褓中的孩子也是这样看着她,不肯让她躲避。

这顿饭自然是不欢而散,叶景琰提前离开浮光宫。

他沿着长街走,前几日下的雪已经被宫人清理干净,只有花坛中的灌木丛的叶子上还有一些残余。

“陛下,再往前走,就是明仁宫了。”刘泉轻声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