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十章 旭哥哥后悔娶我么?

夜晚,似乎不止适合像欧阳旭和凤玖澜这样的人浓情蜜意。

楚城最繁华的街道上灯火如昼,热闹非凡,欧阳旭脸上戴着办张白玉雕成的面具,通神雪衣,更衬他谪仙风华,凤玖澜脸上戴着面纱,任由着他牵着她的手,在人影憧憧中走过。

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不曾和心爱之人漫步在月色下的光影里,如同一对最最平凡的恋人那般……

这一瞬,太过美好,凤玖澜的心底陡然升起了一种“犹恐相逢是梦中”的伤感,回想起他们的相遇、相识、相知……凤玖澜方才觉得,他和她有过太多生离死别,却不曾像这个时代普通的恋人那般相处过……

至少,他从未带着她在夜晚逛过街。

“旭哥哥,怎么突然想到要出来走走?”凤玖澜紧紧握着他的手,生怕一松开,他便会离他而去,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她只有他……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遗憾。”欧阳旭停下自己的脚步,和凤玖澜站在街道边,那小摊上悬挂的花灯美丽至极,柔和的光晕打在她似雪的肌肤上,氤氲着浪漫的气息。

听到他的话,凤玖澜有些不解,黑色的眼睛里升起些许困惑。

这天下间恐怕没有人比欧阳旭更加了解凤玖澜的了,即便这个女子不说话,只稍她一个眼神,他便知晓她的意思。

“澜澜,我只是觉得,早早地把你娶回家,有些对不起你。”

这确实是欧阳旭的真心话,过去,他觉得只要她和他在一起,那便足够,可是当把她娶回家后方才发现,这个世间一个男子为了追求一个女子所做的事情,他一件也没做……

“旭哥哥后悔娶我了么?”女子那双灵动的眸子此时好似铺开了一幅浓墨重彩的画,白山黑水分外鲜明,狭长的凤眸上睫羽轻颤,如同蝴蝶的翅膀,闪耀着细碎的流光。

“不是。”欧阳旭斩钉截铁地说,生怕她误会了什么,费尽千辛万苦,方才娶她为妻,他怎能后悔?他怎会允许自己后悔?

楚城的夜空上烟火灿烂,空气中弥漫着似有若无的清雅梅香,行人如织,夜色迷人。

“我只是觉得,我的澜澜值得天下最好的一切!”欧阳旭纤薄的唇角勾起一丝笑意,温暖如春日的太阳,耀亮了她的整个世界!

凤玖澜不由得怔了怔,此时此刻,就算不愿意,她也不得不承认,古人言“美色惑人”果真不假。

这个男人有着一双十分纤薄的唇,都是薄唇的男人薄情,但凤玖澜却知道,薄情的男人,一旦深情,也可一生一世!

“可是,我们从未如同一对普通的恋人那般牵着手,走过这世上的繁华街道、山野阡陌,有好多事情,来不及和你一起去做。”欧阳旭手臂环过女子盈盈纤腰,两人额头相抵,你侬我侬,忒煞情多。

这一瞬,恍若春日的风吹过冰冷的荒原,融化了她坚硬的心。

明天是楚城城主寿辰之日,楚城中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当然,在那浮华的背后,所有的防卫都在加严着。

这一晚,城主府中,长孙璟所住的厢房里,瓷灯长明,那火光透过半透明的陶瓷灯罩,昏黄动人。

长孙璟独自一人站在窗前,手中的扇子轻轻摇动着,他目光穿越窗子,向着远方看去,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人,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南风国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太子殿下,他的心思岂是那么容易就能猜中的?

子时将至,长孙璟伸手,将那支撑窗子的杆子抬起,准备将窗子关起来,可就在这时,远处出现了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在夜色中有些模糊,但习武之人的眼力不会差,长孙璟一眼便看出了来人的身份,正是今日见过两次面的楚城大小姐楚雁。

“楚姑娘深夜到访,似乎有些不妥。”长孙璟长身玉立,在楚雁来到自己面前三尺之处时开口言道。

“诚如璟太子所言,已经深夜,璟太子还未歇下,莫非是在等什么人?”楚雁抿唇一笑,没有一丝尴尬之感,两人都是聪明人,有些事情心照不宣就好了。

“可惜,璟所等之人,并非楚姑娘。”

长孙璟叹息一声,语气里充满着深深的无奈,这样的话,对楚雁来说可谓是很不给面子,可楚雁是什么人,若是轻易被一个男人的话打倒,那么她就不是楚城的大小姐了。

“哦。”楚雁仿佛提起了兴致,她水蜜色的唇瓣一弯,“不知是何等绝色佳人如此倾城倾国,竟能让璟太子子夜相思?雁儿甚是佩服。”

这个问题,长孙璟一笑而过,没有继续和楚雁纠缠于这个话题,他所想之人,此时恐怕正在心爱的男人面前笑靥如花吧……

“楚姑娘深夜来此,不会只是为了和璟说这些吧?”

很显然,长孙璟不想和楚雁寒暄这些没有营养的话,于是打开天窗说亮话,楚雁自然也是个识相了,当下坐了下来,长孙璟见状也坐在了凳子上,和楚雁正好是正面相对。

只见楚雁从袖中掏出了一块泛黄的羊皮纸,轻放在桌子上,慢慢地推到长孙璟面前,“不知璟太子对这物事儿可感兴趣?”

“不过是个‘楚’字罢了,璟自认对楚城没多大兴趣,此次前来乃是代表南风向楚城主贺寿罢了。”长孙璟眸光一低,掠过羊皮纸上正中间的那个“楚”字,用另一种语言勾勒而出的文字。

“不瞒璟太子,雁儿可是对南风文化颇为敬仰,不知可有机会同璟太子切磋一番?”楚雁的话十分迂回委婉,可表达的意思长孙璟能够听得懂。

长孙璟心如止水,不为所动。

如果说欧阳旭是那山巅上一捧清雪,那么长孙璟便是山涧里最清澈的一汪泉,看似温和实则冷冽。

没有成功地引起长孙璟的注意力,楚雁也不气馁,她本就如同梨花般清冷疏离,然而这样的女子一旦愿意捧出笑脸,那定然魅惑世人。

“雁儿曾听说,南风历史上曾出现过一位神乐师,琴音绝世,天下无双,比起如今的仙云第一琴师舜华公子,有过之而无不及。”楚雁的声音十分悦耳动听,可听在长孙璟耳里却分外刺耳。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长孙璟,试图从他脸上看到哪怕是一丝丝的情绪波动。

可是,终究没有……

男子泰山崩于顶面不改色,可是放在膝盖上的手却忍不住轻抖了一下,他轻声一问,“不知楚姑娘想知道些什么?”

楚雁笑意顿时更深了,昨夜她跟踪父亲大人来到后山,然后一直待在禁地外围,注意着禁地的风吹草动,她算算时间,父亲大人从进入禁地到出来所花费的时间,约莫半个时辰左右,如今她手中的残缺的这块羊皮纸便是从父亲大人的身上偷来的。

她并不害怕被父亲发现,因为她可以推说是自己捡到的,依照父亲对她的信任,定然对此深信不疑。

“这名神乐师创作了一首曲子,名唤《缥缈》,据说那是摄魂之曲……”楚雁开始大胆地猜想了起来,她生性聪颖,对人对事十分敏锐,她记得自己昨日与父亲大人提起凤玖澜琴音入幻的事情后父亲的行动便开始奇怪了起来。

她知道,父亲肯定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秘密,今儿一早又如此着急要见长孙璟,如此看来长孙璟也是知道些东西的,昨夜奉父亲大人之命将那两枚楚城特有的飞镖送入长孙璟落榻之处的人便是她。

“楚姑娘的想象力真是丰富。”

长孙璟的心一沉,一种不妙的预感涌向心头,他冷然沉肃地讽刺了楚雁一声,正要开口,却听楚雁继续说道,“三千年前,天宸尚未一统天下,听说那北暮末代国君书画双绝。根据这摄魂之曲作了一幅画,与《缥缈》有异曲同工之妙!”

“璟真是有些糊涂了,楚姑娘的话请恕璟不明白。”

有些事情,长孙璟还不想说,哪怕楚雁真的知道些什么,如今她说的这些说不定是用来诳自己的,自己绝不能中了对方的圈套,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

“璟太子不是不明白,而是不想明白吧?”

楚雁趁热打铁,长孙璟越是不愿谈起,她越是感兴趣,少顷,长孙璟才表现出一副不愿的深谈的样子,凉薄道,“有些事情,楚姑娘还是少听为妙,以免惹祸上身!”

“你在威胁我?”楚雁倏地一下站了起来,冷厉的眸光扫过面前的男子,有些激动。

“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楚姑娘该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知道吧?”长孙璟几乎无视楚雁的怒意,继续用平和的声调与她对话。

“这个就不劳璟太子费心了。”不管楚雁看起来如何冷若冰雪,在某些方面依旧是高傲的,一如她的身份。

这是楚雁第二次在长孙璟面前吃闭门羹,不过她也不算是全然没有收获的,长孙璟虽然没有告诉她任何有用的消息,但她至少知道,长孙璟的确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这么晚了,她一个姑娘家出现在一个男人的房间里,传出去对她的名声不好,楚雁还是十分在意自己冰清玉洁的形象的,她翩然离去,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她黑眸扫过这屋子的任何一个角落,眼神在屋梁上多停留了一下,紧接着回旋一圈,坐在椅子上,拿起茶杯,轻抿一口,“出来。”

刹那间两名黑衣暗卫从屋梁上飘了下来,恭敬地跪在了楚雁面前,“大小姐。”

“父亲大人让你们都去查了些什么?”楚雁两只胳膊抵在桌子上,秋水明眸里透着些许凌厉。

“回大小姐的话,城主让我等去查一个叫‘凤玖澜’的女人。”暗卫毕恭毕敬地回答,不敢有丝毫怠慢。

楚雁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那么你们都查到了些什么?”

两名暗卫对视一眼,好似在思考着应该由谁来禀报比较好,最后,那名身材稍高的暗卫上前,徐徐回答,“一般暗卫能查到的事情,属下便不多说。”

“好。”楚雁要的当然不是那些凤玖澜小时候是个草包之类的消息,她可不会相信,一个草包能够有那样的琴艺!

“据说,凤玖澜三岁的时候,从修罗殿主手中救下了欧阳少主,可当时亲身经历那件事的人除了欧阳少主之外,都已经不在人世。”暗卫实话实说,幻城修罗殿有他们楚城安插的眼线,很多年过去了,没有被揪出来不过是因为动作极少……

楚雁眉头轻皱,她和虞纯感情极好,虞纯对她几乎是无话不谈,对于那多年前的事情,她也知道一些,欧阳旭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对虞纯不理不睬的。

那一晚过后,欧阳旭从修罗殿主手中逃脱,而修罗殿主和虞纯则不得不返回幻城养伤。

她和虞纯年纪相差不大,走得也很近,当年只有五岁的她为了知道那个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曾对虞纯用了咒术,只可惜修为尚浅,还没来得及看到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与前因后果,修罗殿主就靠近了她们,她只能作罢……

再说了,虞纯那一晚的记忆十分模糊,很显然就是被人动了手脚,只不过她想不出这天下间有什么人可以在修罗殿主眼皮底下做这种小动作。

若凤玖澜真与那南风神乐师有关,那么这一切仿佛有了一个勉强合理的解释。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楚雁独自一人躺在**,看着天花板,飞速思考串联着自己所知晓的信息,而长孙璟同样也无法平静,皎洁的月光落在窗台上,提笔,于宣纸上细细勾勒,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后,他放下自己手中的笔,他吹了吹宣纸上字迹,风干后便装入了信封里,亲自用火漆涂上,交给了随身的暗卫,“第一时间送到父皇的手中。”

暗卫无言,收下信件,飘然离去。

男子玉冠束发,眉目清俊,一袭银锦华服,在月光下遗世独立,雅致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