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宸说着就开始下阶梯,并没有再看石屋。

茹玥也跟着下去,随着身体渐渐往下,很快,石屋只看得见茅草的房顶,再然后,房顶也看不见,只剩下蓝天。

这石阶梯,上来不容易,下去也不容易,两人很小心地下到底下,都出了一身汗。

刚才那个送餐的年轻道士背着背篓,从远处又过来了:“两位请跟贫道来,师父请你们去斋堂用膳。”

已经过午,确实饿了,两人就跟了过去。

这个清源观的斋堂很简陋,云清坐在一张小几上,前面一杯清茶,他对面的一张小几上,倒是摆了好几样素食小菜,主食放的是馒头。

茹玥和仲宸在年轻道士的引导下,在摆着好几样素食小菜的小几前坐下。

云清的目光,落在仲宸脸上,再慢慢往下,停在他胸口放灵髓珠的口袋上许久,最终伸手向仲宸示意:“善信请坐。善信可否跟贫道说说,你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茹玥听着这样的问话,疑惑地看看云清。

这老道行事总是奇奇怪怪的,这次他倒是不怎么搭理自己,只关心仲宸了,现在这问的又是些什么?

仲宸倒是坦然地看着云清,一时没有回答,抿着唇好一会儿,才像是敷衍似的说了句:“普通人。”

云清很是宽和地笑了笑:“心中可有不满?”

仲宸眯眼:“是人都会有不满。”

“可有不足?”

“是人都会有不足。”

“只说你的。”云清一双灰色的眸子,看着仲宸。

茹玥张了张嘴,想说说自己的疑问,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毕竟云清是有些来历的,他要问,就给他问吧。

仲宸很是戒备地抬眼,看着老道的目光有些犀利。

但他转头看了茹玥一下,倒是淡淡地回答了一句:“以前有,现在没有。现在觉得,以往的一切不足,都是为了让现在圆满。”

“哈哈哈!果然是圣物选的有缘人。”云清竟然捻着胡子笑了起来,很高兴的样子:“那便极好,望善信常保此心,便是功德。好好爱护圣物吧,终有再见的一日。”

说完,他站起来走了。

茹玥连忙站起来:“哎,哎,道长,你怎么走啦,哎,我的钱还……”

可云清像是从来没有认识他一样,头也没回地走了。

仲宸把茹玥拉着坐下:“老道士挺爱搞这些虚头八脑的事啊,坐下吃吧,我都饿了,还有,这里热乎乎的……”

仲宸说着,把手探到胸袋里,把黄金包裹的灵髓珠子拿出来。

珠子还在闪光,白色的光从黄金戒指的缝隙透出来,一点不刺眼,煞是好看。

茹玥伸手摸了摸,真的是热热的。

她回头看了看云清消失的方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怅然感:“收起来吧,我们得相信道长说的,这是圣物,你好好戴着。”

仲宸看着手中东西,缓缓点了头:“我知道,我会好好戴着,在石头顶上的时候,我能感觉,它确实能让我心平气和很多。”

“真的?”

“是。至少,我在面对那个人的时候,我一点没有……惊惧、痛苦、愤怒这些。算了,不提了,吃饭吧,我们该回去了。”

茹玥看仲宸脸色平静,很高兴,坐下来,把素菜和馒头都吃完了。

离开的时候,她把带的钱都装在一个信封里留下了。

她明白,云清要是真的想拿走仲宸怀里的灵髓珠,他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但他没有。

那便要识趣。

上辈子给的数额,这辈子照样给呗,一次不够两次,两次不够慢慢补。

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事。

回去的路上非常顺利,老破皮卡一点没出问题,天气也很好。

两人都很默契地再也没有提起仲光耀。

但是晚上的时候,仲婉像是心有所感似的,给仲宸打电话,问他在哪儿。

仲宸:“我在首都。”

仲婉:“怎么跑首都去了?”

“有什么事吗?”

“弟啊,我昨天做了个梦,梦见咱……咱家老仲不在了。”仲婉的声音里,有些哀伤。

仲宸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漠:“然后呢?”

“然后……我醒了,我就……也没什么,就是有点难过,我今天白天想了一天,还是想要跟你说一下这个事的。”

“你给我打长途电话,就是跟我说这个?”

“我……其实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但是你估计也不想听我说,算了。”仲婉叹了口气,准备着挂电话。

想不到仲宸说:“你想说什么你说,我听着。”

“你……”仲婉的声音就忍不住的哽咽了:“老弟啊,要是他真的不在了,你也别恨他了,人死灯灭,一切都结束了,啊?”

仲宸在电话这头沉默了好一会儿,久到仲婉差点要直接挂电话了,仲宸才说:

“你别一天到晚说这些个没用的,谁不知道梦是反的?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他怎么会死?不知道在哪儿过好日子呢!”

轮到仲婉在电话那头顿了好久,才迟疑着问:“你在安慰我?”

仲宸:“对,安慰你,傻不拉叽的,一天天的总惦记他做什么?他的心比谁都狠,他算计人比谁都拿手,他怎么会死?他心里也没有子女家人,这样的人,死了也不会托梦给你,所以他不会死,你别再跟我说这个了。

我恨他什么?我不恨!就是因为他从小就不要我,我才知道,在这个世上,我们可以是连亲爹都嫌弃的,我们要珍惜对我们好的!我好着呢,要是没有你总跟我说这些,我更好!挂了,忙着呢!”

电话就这样挂掉了。

茹玥在枕边看着仲宸微笑:“我宸哥这是变着法的关心爱护姐姐呀?”

仲宸钻进被子抱住她:“我还变着法地关心爱护你呢,老婆,咱不管他们,咱过自己的日子就好。”

茹玥被他蹭得发痒,在被子里笑出来:“对,咱过好自己的就行,不管他们!我早和婉姐说了,但凡那头该你的房子呀钱呀,咱统统不要,但仲申的事咱也不管。”

“别提他们,老婆,难得出来玩,我们谁也不提。”

“呀,儿子女儿也不管啦?”

“不管。儿子女儿再好,将来长大了,孝顺的,也不过就是仲婉似的,找不着了哭几声;不孝的,也不过我这样似的,生死不放在心上。只有我们俩,才是要过一辈子的。”

“哈哈,你倒是想得明白。”

“那是,想不明白的,在山顶上挖珠子呢,想得明白的,抱住老婆就够了。”

“嗯,我也抱着你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