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虞的山,叫虞公山。

每个地方的山似乎都会有一段典故,虞公山也不例外。

相传越王太子曾经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山上风景最好的地方,还是太子每日读书的地方,有古老的碑文可以证明这一点。

后世的人于碑文所在之处建了一个亭子,供路人歇脚和游玩,所以那个亭子就叫读书台。

下了雪,又是年初一的早餐,上山的人不多。

仲宸拉住茹玥的手,和茹玥漫步在去往半山腰读书台的地方。

茹玥的另一只手放在口袋里,不时地摸着一早仲宸给的小布包,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你给我的新年礼物是什么?”

仲宸:“你现在拿出来看呀,现在没人。”

“那你放手。”

“不要。你一只手拆不开袋子吗?不然我把我另一只手借你。”

茹玥:“……”说好的高冷形象呢,现在是全部没有了。

茹玥无奈又甜蜜,只好使劲在口袋里抠那个小扣子,抠开了,一摸,里面像是一根链子。

她把链子拎上来一看,黄澄澄、沉甸甸的,底下一个坠子却像是银子的,还是挺老式的银锁片,有些轻飘。

茹玥一甩链子,把银锁片甩到手心看了看,上门刻着长命百岁四个字。

是当地孩子身上很常见的长命百岁锁。

她忍不住笑了出来:“哈哈哈,你的新年礼物很特别。”

“不喜欢?”仲宸微微转头看了她一下。

“不是不喜欢。只是宸哥哎,我已经满227个月了,你这个长命锁送得迟了点吧?哈哈哈!”

“可是,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唯一东西了,你不喜欢没有关系,锁片收着,链子是我单配的,没戴过,正好给你,我看人家处对象都要送点东西,你去找工匠重新给你打一样你喜欢的东西吧。”

仲宸脚步没停,手也没放,依然脚步轻捷地往山上去。

茹玥侧头看他,没从他脸上看出什么不开心,但她还是拉住他停了下来:“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为什么要给我呢?”

仲宸停下,没有转头,眼睛依然盯着山上:“我,想不出来还有什么比这个……嗯,更有意义。我以前没想过谈恋爱,更没想过结婚,昨天晚上我好好想了想,总觉得应该给你一样东西,就是有意义的东西,好让你知道,我不是开玩笑的,就想到这个了。真的,你不喜欢的话你收着锁片就行。”

“我不是不喜欢。是太珍贵了。好,我替你收着。”

“嗯。”仲宸转过头,给她一个浅淡但宠溺的笑。

茹玥紧了紧和他握着的手:“愿意和我说说你母亲吗?”

仲宸没回答,只是牵着她,默默地走着。

茹玥便没再问。

她想,每个人有每个人心灵的创伤,现在不说,一定有他的理由。

但是,当他们走到读书台附近,能闻到腊梅花幽香的时候,仲宸开了口:“我没见过我母亲,她在生我那天去世了。”

茹玥的手抖了抖,正好仲宸放开了他,站到一棵腊梅花树下。

花树上攒着厚厚的雪,嫩黄色的腊梅点缀在亮白的积雪里,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美。

仲宸就站在那儿,盯着一根梅枝,幽幽地说:“所以,其实应该是见过的吧,只是我太小了,记不清了。我想,她一定很美。”

仲宸说完,回头对茹玥笑了一下。

只是那笑,那般的苍凉而无奈,让茹玥心疼不已。

她走过去,轻轻地抱住他:“原来这样啊,这些年,你辛苦了。”

仲宸身体僵硬,似乎想要维持自己的冷然形象,但是茹玥抱住他不撒手:“她一定很美,看你就知道了。”

仲宸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一点点,终于腾出手来,回抱了茹玥。

正当茹玥以为,他只是因为她的提起,偶尔地缅怀母亲时,他把茹玥搂在胸口,幽幽地说:“所以呢,我父亲就很恨我,在我出生的第一天,他就想弄死我。”

这是什么狗血想法?

真的假的?

茹玥在仲宸的胸口顿住,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是正常的。

仲宸还在说着:“他把我从医院窗口扔出去,巧的很,我掉在赶来医院的爷爷怀里。据说,那一天,我父亲第一次反抗了我爷爷,在医院大喊大叫,无数人见证了这一幕,我父亲说了,一定要弄死我,因为是我,才让他失去了妻子,他的心死了,跟妻子一起死了,孩子可以不要,妻子不能没有,这辈子他再也不会娶妻,谁也比不上他妻子,儿子也没用。这样的男人,真的很深情,是不是?”

这……深情?

很变态才对吧?

茹玥抬起头,看着仲宸毫无表情、像在议论别人事情的脸,也不知道自己该摆什么表情了。

仲宸显然也不需要茹玥的回答,只管继续说着:

“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如果我要活命,就得躲着点我父亲,我也一直以为,我活着,是一种错误,如果没有我,我的母亲能活着,我的父亲也能过得幸福,所以,我觉得,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对我父亲很愧疚。

我早慧,没人照顾我,所以爷爷带我去他当校长的学校,我很早就识字,很多东西我都能记得,在我三四岁的时候,我就在他来看我爷爷的时候,会偷偷地给他烧水、煮茶、擦皮鞋,写‘爸爸好’这样的纸条,嗯,就是竭尽全力的各种讨好。

尽管他看见我从来没有好脸色,在街坊邻居面前说没有我这个儿子,无数次扬言要打死我,甚至趁我爷爷不在家,把我倒吊在梁上,拿皮带抽我,我依然觉得,是我活该……”

茹玥不忍再听,抬手按住仲宸的唇:“不是的!宸哥,不要这样想,这不是你的错!你要是觉得提起以前的事比较难过,咱们不说了。”

仲宸在茹玥的指尖轻轻地吻了一下,但拿下了她的手:“听听吧,有些事在心里积压久了,我也想说说,这么多年,你是我第一个听众。”

茹玥心开始疼。

是那种如有实质的疼。

她太能体会仲宸的心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