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补?你想到的难道不应该去寻找核心?”姬月觉得这位酆都大帝的思维和常人不同。

“后土亡故多年, 轮回台的核心迟早也会消逝,我想用自己的神力补上缺口,至于核心究竟是被偷还是真的消失了, 只能等我补上之后再去想了。”

好吧,还挺有责任感,暂时放你一马, 姬月心中想道, 她还想交代酆都大帝注意关注地府的情况, 停尸房的门却被打开了。

一个年迈的老妇人拄着拐杖走了进来, 姬月和酆都大帝同时原地定住。

老妇人先是对着棺材鞠躬,随后又走到停尸房的窗户前,将窗户打开。

姬月通过窗户, 看到窗外的是几座高山, 别说村庄,连单独的人家都没有。

她本不想上这位老妇人的身,可她担心错过这个, 就没人来了。

她的身体从纸人偶中传出来,对着老妇人说了一声抱歉,下一刻就进了老人的身体内。

为了不让老人恐慌, 姬月还解释起来, 只不过她用的是老人的嘴和声音。

“你好, 我是应龙神, 暂借你身体用两天,用完后会给你一百万,不要担心。”

“五十万?这么少?我在地府都没见过这么小面值的冥币。”酆都大帝也从地上站了起来, 对姬月露出讨好的笑脸, “不过阳间和阴间好像不一样, 神君你带上我一块走吧,这个破地方一个月都没人来,今天你一到就有人过来了,不愧的是福星啊。”

姬月原本就没想着丢下他,迈步向他走了过来,反手就将纸人抗到了肩上。

“这样会不会太招摇?”被姬月横抱的酆都大帝觉得自己姿势很不霸气,他的头朝下,像是抗麻袋一样被姬月抗在肩头,“被人看到会吓到别人。”

“不怕,那个被你吓到的人就是你的下一个身体。”姬月扛着童男,往山脚下走去。

*

这座停尸间位于山顶之上,往下是一条崎岖的小路,这条路是人走出来的,十分狭窄,姬月所用的这具身体不止年迈,还十分虚弱,抗在肩膀上的酆都大帝没一会儿就变成了拖地模式,她拉着酆都大帝一条腿,在小路上前行。

身后的酆都大帝叫个不停,祈求姬月换个姿势。

“我没多少力气了,凑合着吧。”姬月头也不回地回答。

“你牵我的手啊,拉手。”酆都大帝的脑壳不断与土地摩擦,他怀疑自己还没找到合适的身体就要挂了。

“不行,这样最节省力气。”

酆都大帝反抗了一路,都无法撼动姬月,他心中对应龙神君的滤镜很快掉落。

这个村子人烟稀少到令姬月吃惊,几乎已经搬空了,她将酆都大帝的人偶藏在一颗大叔下,打算去村里引诱一个男丁出来,结果大门都是败落地几乎用不上锁子的情况,其上覆盖着积年累月的尘土。

姬月走过了几户人家,没有一个有人居住的,直到走到一家灰色砖瓦建成的破屋前。

这个房子在她所看到的人家中属于最潦倒的一个,没有大门,房子的寿命恐怕快有百岁了,窗户上用旧报纸糊着,两扇破旧的黑漆木头门,外墙一摸都能掉渣。

姬月走进院子里,准备进去悄悄。

“喂,你是安若的奶奶吗?”

姬月回头,身后是一个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带着黑色墨镜,头上打着发蜡,往院子内张望的男人。

这不就是现成的吗?

姬月对着男人含糊地应了一声,男人擦得光亮的皮鞋一脚踩在泥土地上,他嫌弃地哎呦一声,之后又气愤地将脚收了回来,满脸厌恶地望了一眼这里的居住观景,自言自语道。

“月月来这种鬼地方送钱,难怪之前的伙计不来了,他怎么想的,反正那女人也不知道,这个老婆子死了岂不是一了百了。”

姬月往男人这边走,听到一番恶言,立刻起了教训男人一顿的心思,她假装年迈妇人的声音,弯着腰靠近男人。

“麻烦你,大老远让你跑一趟。”

姬月的腰弯着,目光刚好落在男人手机上,手机上是一张照片,照片上的老人正是姬月所借用的这具身体。

她借了人家的身体,一定得回报,她对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份立刻产生好奇心。

“是我孙女让你给我送的?我孙女还好吗?”

男人掏出钱包,听到姬月的询问,一脸鄙夷的模样。

“你装什么糊涂?你孙女卖/肉当然好了,赚的比谁都多,这些钱啊,就是大老板赏你的。”男人将钱扔到脚下,睥睨着面前的老人,“你这癌症都有人帮你治,你孙女卖/肉很成功啊,这么多年了,你还活着,都是钱的功劳,别愣着了,赶紧把钱捡起来吧。”

姬月嘴角往上勾了勾,嚣张啊,不过嚣张不了多久了。

“我孙女现在在哪儿,我想去看她。”姬月忍着这个人渣说道。

“你死的时候就能见到她了,没事少打听这事,更不要想着去见她,我们老板脾气可不好,当初九婴给你孙女换身份,被大老板发现后可是差点没命,你啊,就在这好好带着,别他妈地给我惹麻烦。”

“你的大老板是谁?”姬月本以为的什么小人物,直到听到九婴的名字。

九婴有九个脑袋,模样像一头怪蛇,每个脑袋都长着血盆大口,最喜欢作乱害人,是少见的能同时操纵两种相克元素的凶兽,水火之怪,既能喷水,也能吐火,生于上古,名气不在四大凶兽之下。

姬月用了自己的声音,男人先是一惊,后仔细观察,觉得老妇人不会是情急之下变了声调。

“你他妈地差点吓死我,不是跟你说了,少打听,听不懂是吗?”

男人语气恶略,姬月等不及将他骗到酆都大帝,直起身子,拿起身旁的扫帚,直接拍了上去。

男人嘴里骂娘,身体后退,躲过了姬月的攻击。

“老不死的!我呸!”

男人上前挥起拳头,冲着姬月砸了过来,姬月担心老人的身体经不住揍,改攻为守,接连后退几步。

男人见状越发嚣张,赶着上前发难,姬月将院子力道木架子推到,拿起一根趁手的,也迎了上来。

姬月开始全力进攻,木棒都挥出了残影,专门攻打男人的要害,不是脑袋,就是脖子,一番下来,男人头上挂了彩。

“他妈的,这可是你逼我的!今天就是你的黄道吉日!”

男人脸上突然出现斑驳的尸斑,而后则是满身浓郁的体毛,整张脸被白毛遮盖,露出的手臂上也变成了长满长毛的胳膊。

他力气爆增,在五米远的地方猛冲了过来。

是毛僵!这身白毛相当于他的铠甲。

毛僵是出了名的铜皮铁骨,行动迅猛,且不惧凡火,不惧阳光,能够伪装成常人而不被发现。

难怪姬月一点察觉都没有。

毛僵拼的是体力,而僵尸一脉的体力经常是无穷无尽,姬月站在院落中央,从老妇人的身体中走出来,她轻轻拖住老人,将身体稳稳地放在地上。

“你是准备死呢,还是说出那个大老板的名字。”姬月的魂魄和人一样,能够短暂地脱离身体而自由活动,没有了老人身体的制约,她能够轻易杀死这只小僵尸。

“你、是应龙?”毛僵惊恐地看着姬月,脚下后退,没等姬月回答,转身就要逃。

他滑出十米远,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你跑得了吗?”

姬月的声音在他耳边,下一刻,他的身体被人翻倒在地,毛僵后脑勺着地,痛苦地闷哼了一声。

“放聪明点,那个人是谁?”

姬月一脚踩在毛僵的腹部,几乎要将他的五脏六腑踩碎。

“我说,是后卿巫祖!”

“后卿?呵,真是无耻啊,他多大年纪了,有脸找一个小姑娘,还让你们这群鼠辈来欺负小姑娘的家人。”姬月正要去找巫族,这就有一个送上门来的,“带我去找后卿,让我看看他怎么有这个勇气的。”

毛僵现在只想活命,姬月的脚再往下动动,就到他的**上了。

“是她长得像后土,她想要钱,神君饶了我吧,要是我把你带过去,后卿一定杀了我。”

姬月弯下腰,盯着毛僵的眼睛,“干嘛,都是故人,他不欢迎我?莫非做了什么亏心事?”

“没没,只是后卿巫祖,您也知道,脾气比较古怪,除非他主动见别人,否则谁过去,对他来说,都是挑衅。”

姬月再次踢了他一脚,“真以为他是祖宗了,想让我等着召唤吗,小僵尸,立刻、马上带我去见他,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的脑袋摘下来。”

“是、是。”

姬月没忘记酆都大帝,让毛僵说出后卿的地址后,酆都大帝的魂魄就进入了毛僵体内,姬月也去捡回了老人的身体。

毛僵来这里是开车过来的,酆都大帝不会开车,姬月坐在驾驶座的位置。

“哎,我觉得流程不对,你不是怀疑后卿吗,要是打起来,你没有真身,到时候要吃亏的。”酆都大帝用了毛僵的身体,连墨镜都没摘,一脸惊奇地看着前方,久居地下的他,还是第一次来阳间。

姬月的车速开到最快,车都快离地了,盘山公路上被她开出了飙车的速度。

“那你就想想,怎么回地府拿回我的身体。”姬月单手打方向盘,在飙车的同时还能思考,“算了,你也想不出什么办法,附近有入口吗,我要直接进入。”

*

巫族别墅内,穷奇站在客厅中央,对面坐的是后卿,在他身旁站这的那位,是九婴。

“我已经告诉饕餮,他果然去找风伯飞廉,现在正在路上。”穷奇拘谨地站在后卿面前,他当时都打算逃出乐州港,九婴却通知他,引饕餮去找飞廉。

穷奇暗示饕餮,只要说出名字就会被那人知道,那么上古大妖中,风伯的能力和这一特点最接近。

“你与飞廉联手,只对付一个饕餮,不会再有失误吧。”后卿今天穿着一身正装,难得没有饮酒,房间里也没有点这类熏香,在他左手边的茶几上,放着一个红色皮质小盒子。

“不会,我这次一定完成任务。”穷奇这是第一次到这座巫族别墅,据说这附近的几个城镇都是属于后卿的领地,只要踏入这篇区域就会立刻受到监控,无辜闯入者则会被执行死刑。

这个西南区域都是后卿的势力范围,但他如同国王一样独占万亩地的做派让穷奇这个凶兽都有些难以理解。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后卿说完站起身来,将红色盒子拿在手里,径直离开客厅。

穷奇看着和他一同离开的九婴,一时不知道自己此时该干什么。

一个保镖打扮的男人向前走了一步,对穷奇说道。

“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穷奇看着眼前的毛僵,一个小小僵尸都能对他呼来喝去,他什么时候混到这种境地了。

穷奇对毛僵礼貌式笑笑,走出了巫族别墅。

在别墅后方是一个花园,花园中除了种植着各种花卉,还有罕见的草药,包括饱腹仙草、莽草以及鬼草。

思士看着坐在藤椅上专心刺绣的安若,心想鬼草的效果果然不一般啊。

鬼草,常称忘忧草,原产地牛首山,是上古时期的仙草,若不是在这里看到,思士已经鬼草已经灭绝了,鬼草吃了之后,就可以忘掉一切忧愁和烦恼。

上次安若差点死在别墅里,后卿找医生救回来之后,安若变得越发沉默寡言,几天不说一句话,偶尔说话也是神志不清。

后来便被喂了鬼草,现在的安若还以为后卿是她的救命恩人,要送后卿一个扇面。

思士走近看到,安若绣的是一副乡村图,不是现在的乡村,而是上古时期。

几座低矮的山头,几间茅草屋,茅草屋旁还有曾经的奇兽比翼鸟。

思士看的出来,这个扇面的主题是爱情象征比翼鸟,可作为背景的草舍实在不该是安若这个普通人族能够想象出来的。

草舍中间是一跟木头柱子,四周一圈稍微低矮一个的木桩,晒干的甘草铺在顶上,四面漏风。

这样的建筑结构,只会出现在上古时期。

思士怀疑安若的脑袋里被后卿植入了什么奇怪的记忆,试探道。

“这画面是你从哪儿看来的,我写生从来没见到过这样质朴的村庄。”

丝线在安若手中仿佛有了灵魂,看似没有章法,却能够编制出意想不到的图案。

尤其画面右下方留下的巫字,据思士所知,不会有人特意留下这个不常见,且带有神秘特征的字。

她不禁想到关于巫族的起源。

盘古化身天地,精血化为巫族,巫族中的大能包括后土、后卿、蚩尤、夸父,“巫”者,头顶天,脚踩地,多有沟通天地之能,有强大的预言能力。

思士看着这个“巫”字,有些眩晕。

“我自己想的。”思士是整个别墅里,除了后卿之外,唯一会和安若说话的人,她将思士列为了可以信赖的人的范畴,“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会梦到很多画面,也是一个村庄,就是你看到的样子,我也是村庄中人,周围有很多,有些奇怪的动物,我奶奶以为我是被什么吓到,带着我去看神婆。”

安若感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碰过针线了,这些东西就像她身体的一部分,当她重新触碰到这些时,她感到自己才是活了过来。

“神婆说,这是天意,让我把梦中的情景记录下来,当把这些完成之后,我就能够得到彻底的解脱。”安若用手抚摸着刺绣,眼中是难得的安详,“我快完成了,做完这个,还有最后一个。”

思士听着安若的描述,总有一种什么东西即将崩塌的感觉,一切都要结束了,似乎到了一个抹点。

思士作为魔族,很少有灾难来临这种预感,毕竟,都是他主动挑事,给别人带来灾难,没有遇到过他被放置于末日之际的时候。

“不急,慢慢来,你身体刚好。”思士想要阻止这种预感,或许看到安若的全部作品,她就能猜出,这种感觉究竟是什么了。

“你之前的作品呢,都在哪儿?”

“在老家,一部分奶奶收藏着,一部分卖了出去。”安若以为思士在关心她,对着安若露出一个淡然的笑容,“我身体没事的,你要是喜欢,我把最后一副作品送给你。”

“啊,好,不过我真的不急。”思士在恍惚之间,将安若与她看到过的后土画像重合。

那种淡然的笑,超然物外,眼中没有欲望的感觉,简直一模一样。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到,这些日子,她不敢再给楮墨传递信息,思士感觉到后卿在派人盯着她,更何况,上次安若手机信息的问题,一直没找到凶兽。

整个巫族别墅在和平的外表下笼罩着层层杀意。

安若继续低头刺绣,思士还想问她关于梦境的问题,身后却传来了后卿的脚步声,思士换上一副娇弱无辜的脸,主动与安若讨论着刺绣上的画面。

“没什么事,回房间去,我和安若有话要说。”后卿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错,他走到安若身边,用手将安若的刘海挽到耳后。

“是,我这就回去。”思士想多呆一会儿,听听他们说什么,可后卿让她走,她就一分钟也不能多留。

思士原本一直蹲在安若旁边,腿都麻了,她站起来的太快,险些栽倒。

九婴发出一声若有似无的嗤笑,思士立刻眼神杀了过去,她双手抓着旗袍,目光在九婴身上恶狠狠地停留了两秒。

在思士快要走出花园时,发现九婴就在身边不远处跟着,她拐出花园,在一个拐角处等着九婴。

九婴果然跟着过来,看到一脸愤怒等着他的思士,忍不住笑了笑。

“特地在这儿等我?”

“哼。”思士鼻孔出气,“神经病,谁等你,我要找你算账。”

九婴穿着一身白色西装,手套也是白色,思士从来没看到过他把手露出来的样子。

九婴一只手握着另一只手的手腕,嘴角弯起,十足的坏种模样。

“你来了这么久,后卿一次都没有认错过你和安若,你知道为什么吗?”

思士心想,安若就跟纸糊的一样,是病弱美人,她又没病,当然不一样。

“你这么欠打,知道是为什么吗?”思士受后卿的气也就算了,这只蛇怪也来找她的不痛快,今天,一定要教训他。

“唉,我是好心提醒你,别不领情。”九婴看着这张桀骜的脸,明明和安若一模一样,可从来不会被认错,思士偶尔会扮柔弱,但大部分时间都是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模样。

她还以为自己装得很像。

“你和安若都很想后卿的白月光,可你的性格和白月光实在是差得远,所以你不会有安若那么多张免死金牌,想要在这里活下去,就做好自己,不要多管闲事,离安若远一点。”

离她远点,我更什么消息都打听不到了。

思士再次给了九婴一个白眼,“你管我,我看你才是多管闲事,这里这么大,我连找人聊天都不行吗?非要当个哑巴吗?奇怪,以为谁都和你们一样,是不需要情感交流的神经病啊。”

九婴挑眉看着思士,声音低沉道,“既然这里都是神经病,你为什么要留在这儿?”

思士的精神线猛地绷紧,她在关键时候从来不掉链子,脸上还是一排张狂。

“因为后卿会给我钱,要不是他是个大老板,我早就跑了。”思士一脸拜金表情,手腕上还带着前几天刷后卿的卡买来的某款纯金镶满钻手表。

“想要钱是好事,不过要有命花才行。”九婴说完后转身离开,留给思士一个背影。

“放心,我的命肯定比你们长。”思士摸了摸自己的手腕,转身去了楼上。

*

地府之中,楮墨满身的魔气包裹在他全身,浓重的黑色雾气已经完全遮盖了他的模样,在他身边十几米的范围内,都是黑中带紫的魔气,几条铁索远远地铺在地上,尾端还带着残血,黑色的血液在地府的地砖上划出一道道痕迹。

酆都大帝身后站的是几殿阎罗和诸位阴帅,几人都是受了重伤的模样,酆都大帝的酆都宝剑插在地上,他手握剑柄,用宝剑支撑着身体,脸上一道刀疤还在滴血。

这时的楮墨,猛地一看,像极了曾经的魔主盛琰。

“盛琰,你要把我们全杀了吗?你可知地府建造起来的不易,若我们死了,人间地府会立刻陷入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