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摇有一肚子话教训曲三足, 考虑到身边有看好戏的齐天,硬是忍了下来。

“等回去整理好,详细资料交给我。”

“知道了, 金局。”

曲三足说的这个案子,没准还真和女尸失踪案有关,水、鱼, 可都是河里的, 根据目前的线索, 害死独居女人的八成是个水怪。

姬月略作思考, 拿出高手的模样和语调,“所有和水、鱼、失踪女性有关的,全部查出来, 还有调查最近乐州港是否还有女性失踪, 哦,对了,近几百年, 乐州港有过海怪作祟的记载吗?”

“没有,乐州港是个小港,方圆百里, 也没有大江大河, 从古至今, 没出过河神海怪, 若真的有,也不过戚藏那种修为,史料中没有记载。”金摇负责地回答。

远在千里之外的戚藏无辜受辱。

上古时期, 这里也没有重要的河流, 姬月也没听说过边春附近有什么大妖。

既然不是本地出土的大妖, 那有可能是外来的,这样一来,范围就大了。

“我下水一趟。”姬月用手摸了摸额头,又想起齐天帮自己隐瞒了身份,那她得到水下才能变身,为了防止被人识破,姬月就不让齐天人跟着下水了。

“麻烦姬顾问,我们在岸上等着。”金摇答应地很痛快。

姬月下水之后,突然想起来,金摇这帮人,不是鸟就是四足走兽,他们就不会游泳!难怪齐天忙不迭地把她请来了。

进了水下,姬月痛快地伸出龙角,甩出龙尾,向伸出潜去。

河里比游泳池宽阔地多,姬月不断下潜,鱼腥味越来越浓,河水也是浑浊不清,她屏住呼吸,先向下游游去了几公里,别说人了,鱼虾的影子都没有。

姬月跃出水面,四周是无边际的河水,再往下找也不会有线索,潜入河底是一片泥沙,她爬上岸,坐在一片草丛中。

跑哪儿去了?难不成这只海怪把人和鱼虾都吞了,尸骨无存?

姬月随手拔了几棵小草,将小草折成纸蜻蜓的模样,在手中转了两圈,纸蜻蜓便活了过来。

“去下游看看,这种情况蜿蜒多少里,路遇水族有知青者,让他们即刻来找我,若是知情不报,本神君就断了他的成龙之路。”

五个纸蜻蜓向姬月一鞠躬,便顺着湖面向下游飘去。

姬月由湖底沿原路返回,却在半路遇到了女鬼拦路。

白衣女鬼站在湖边,不惧烈日,手持一把伞盖,伞盖长柄圆顶、伞面外缘垂有流苏,古时帝王出行,多会由侍从手持伞盖,象征帝王尊贵的身份,普通人是断然不会拿这种东西的。

女鬼手中的伞盖通体漆黑,绝对不是帝王所用之物,虽年代久远,可一看就知道不是正经来路的东西。

女鬼披散着头发,二十出头,一件有些老旧的白色连衣裙,脚下一双黄色帆布鞋,普通人家女孩的打扮,除了发青和乌黑的眼睛,其余实在是个单纯姑娘的模样。

姑娘站在湖底,头发被水流冲散,水波**漾出的纹路,产生一种她在动的错觉,她直勾勾看着姬月,嘴巴死死地咬着。

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姬月游到姑娘面前,伸出手把她的嘴撬开,从中扣出一个秤砣,秤砣足有五厘米长,婴儿手臂粗,这么个东西塞到姑娘嘴里,喉咙处已经被划破了。

姬月看了一眼秤砣,便捏碎了,她望着女鬼,面色凝重道,“你可有冤屈?”

“我来找你报仇,我恨你入骨,恨不得啖你肉,饮你血,食肉寝皮,碎尸万端,形神俱灭。”女孩艰难地发出声音,嘴角流出黑血,“全盘皆错,败象已显。”

上古时期,有人专修诅咒之术,简单的是剪一个纸人,或者扎稻草人作为替身,在其上附加诅咒,复杂的则是做人俑,来施展咒法。

女鬼口中诅咒不停,都是极为恶毒的诅咒,她所说的话,并不是简单的咒骂,她是死鬼傀儡,看模样是横死,被做了人俑,口中又被塞了东西,是防止她诅咒错人,谁拿下她口中秤砣,她就会开始诅咒。

姬月听了一会儿,对这些恶毒之词并不在意,她更想知道,是谁,把人俑放在这的,那会也没有啊。

是谁,故意给她留了这么一个,惊喜。

姬月手指在女鬼额头一点,一个浅金色圆点出现在女鬼额头,女鬼不停咒骂的嘴,隐约要闭合,嘴角上下动着,发出挣扎的呜咽声。

将她做成人俑的人,和应龙神的神力相互抗争,最后落败,女鬼脸上露出作呕的神情,有什么东西要从她腹里冲出来。

姬月向后退了一步,女鬼弯下腰,哇地一声吐在地上。

她吐出绿油油的水,里面夹杂着水草,呕吐物发出一阵鱼腥味,姬月皱了皱眉。

“害死你的是谁?你又是怎么遇害的?”

女鬼吐出体内的妖物后,神智恢复,捂着肚子,跌坐在地上。

“我叫巫小星,在大学读水利工程,假期来乐州港实习,我看到有人落水,下水救人,却被水草缠住,人没救上来,自己也死了。”

找替死鬼的事不少见,巫小星莫非是被水鬼拉来做了替死鬼?

“你死后又遇到了谁?”姬月又问道。

巫小星迷茫地望着姬月,“我只记得这些了,人死后还会遇到坏人吗,就算变成鬼也会被害吗?”

作为一个死了没几天的鬼,巫小星既能淡定地说出自己淹死的事实,还能思考鬼会不会被害的问题,由此可见,她是个心大如海的姑娘。

“你死后被做成了人俑,怨气积累成为鬼傀儡,将你做成人俑的凶手可以操纵你做任何事,你的诅咒一般来说都会应验,但我不是人,所以对我不起作用,如果你刚才是对其他人施加咒语,那个人就会倒大霉。”

姬月和这种淡定的鬼魂交流起来也会无压力,直接道,“还是回忆回忆吧,是不是之前就遇到了诡异情况,找不到根源,你就是人俑,没办法投胎。”

巫小星回忆半响,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你手里的黑金伞盖,谁给你的?”姬月又问。

巫小星抬头望了一眼黑乎乎的伞,仿佛刚想起来,自己手里还有一把伞,伞直径有一米八,当真是一把大黑伞。

“不知道啊,没见过。”

巫小星说着,就把伞歪向一边,姬月用手拨了回来。

“没有这把伞,立刻灰飞烟灭,鬼也做不成。”

巫小星一问三不知,被做成人俑,显然是受到了残忍对待,可又拿了一把黑金伞盖保命,太矛盾了。

姬月将巫小星带了回去,金摇和齐天站在湖边张望,看到姬月身边跟着一只鬼,以为姬月已经把凶手抓到了。

“不亏是姬顾问,您一出手,手到擒来,这么快就破案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半天就能破的案子。”

齐天笑着请姬月上岸,姬月原本湿淋淋的衣服,一踏到岸边,立刻变回干净干燥的模样,烘干速度肉眼可见。

姬月甩了甩头发,头发也立刻干了。

“让你失望了,这是一个被害者,还被做成了人俑,乐州港下游几公里没有水族出没,你们是碰到大家伙了。”姬月让巫小星过来,让金摇去调查她的身份。

“嘶,什么东西这么大胃口,它难不成把鱼虾乌龟都吃了?”

如果只是几个人失踪,情况还简单点,若是乐州港里的水族都消失了,那可不是什么好兆头,齐天望了一眼女鬼,浑身湿漉漉的,脸上懵懂,一看就是还没经过社会毒打的大学生。

姬月提议目前先不要下水,乐州港河里没准会冒出什么东西,附近继续解严。

回去的路上,姬月和齐天一辆车,齐天叼着糖果味烟卷,单手握方向盘,在乐州港窄小的街道上开出了赛车手的水平。

“神君,凶手肯定是个男的。”齐天吊儿郎当地看着前方,脑子里却在想着案情。

“目前已知,有三个受害者,乐州港河水出现的无名女尸,浴室中的女人,还有这个巫小星,据报警渔民说,无名女尸也是个二十多岁的女人,这样一来,三名受害者的年纪都在二十到三十岁之间,正是年轻貌美、花样年华,而且金摇已经调来了被害者二号,也就是浴室中的女人的资料,有明显被强迫过的痕迹,身体多处淤青肿胀,腹部被切开,肠子拖出体外,这是一些性格变态的男人才会用的手法,为满足他们某种见不得人的怪癖。”

姬月来自千年前,对目前一些奇奇怪怪的方式可能不了解,齐天尽量说的直白,希望姬月能理解其中隐含的线索。

“不是个男人。”姬月反驳道。

齐天握着方向盘,打算说,肯定是,跑不了,姬月又补充说道。

“是个男妖,还是个色鬼。”姬月一本正经地接着齐天的话分析,“巫小星的死状和受害者二号相似,腹部剖开,五脏六腑被挖空了,身体内重新塞上水草,将人撑起来,她脖子处和胸前有数道古怪的抓痕,内衣失踪,身上有不明**,这个凶手暴力、残忍、色情,如果不尽快抓到凶手,被害者的人数还会增加。”

齐天没想到姬月观察如此细致入微,只是,巫小星穿着裙子,她是怎么看到的?

“您怎么知道地这么清楚?”齐天的烟卷已经被他吃完,开着车又不方便再拿一根,用牙齿轻微地咬着舌头控制烟瘾,“难不能有透视眼?”

姬月向前倾身,仍旧是正经的模样,目光盯着后视镜里的齐天,语气低沉而危险,“穿透衣物算什么,我能看透一个人近期有没有沾染酒色财气,吃喝嫖赌。”

齐天差点被姬月的眼神看炸毛,一开口咬住了舌头,疼地他嘶了一声。

“神君,你别冤枉我,我这人洁身自好,从来不碰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不能因为我外表**不羁,就怀疑我的灵魂。”

齐天想让姬月千万别胡思乱想,免得在苏嫣面前说错话,“我们妖管局是正经单位,属于国家公务人员,个个遵纪守法,身世都清清白白,往上数三代都没有违法记录才能录用,我真是良民啊。”

姬月靠回座椅,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那天你们在做什么,我都看到了。”

齐天一头雾水,“什么?哪儿天?”

“手术室那天。”一定要让人点名吗,姬月毫不客气说道。

“啊,哈哈,你说那天啊。”齐天尴尬地笑了笑,他本想解释是意外,又觉得姬月误会挺好,这是不是说明,在其他人眼里,他和苏嫣苏医生苏大美女已经是一对了?想到这,齐天咧着嘴笑出声。

可是等他笑完,又想起一件事,齐天身体往座椅里靠了靠,试探道,“您真是透视眼?”

“是啊,这有什么奇怪,正神都是望气,像装饰衣物这些俗物,都不在我的眼睛里。”

姬月看着齐天得意的笑容,忍不住想要给他找点麻烦,透视眼也是一种需要法力催动的术法,姬月闲着没事,肯定不会开,她对大部分人的裸/体也不感兴趣。

“啊,哦。”齐天尴尬地换了个姿势,心想楮墨知道吗,回去一定告诉他。

姬月和齐天回到乐州港分局,准备去金摇办公室等着金摇等人回来,推开金摇办公室,楮墨正坐在办公桌前,手里拿着一个文件正看着。

“楮局,怎么不在病房里休息啊,来着干什么,带伤工作,真是我辈楷模。”

齐天一屁股做到沙发上,据苏嫣说,楮墨的伤势比饕餮严重地多,属于神识受到重创,而魔族又以精神力见长,神智方面的控制是根本,相当于长跑运动员摔断了腿,不过,配合治疗,再加上楮墨功力深厚,假以时日一定能恢复,只是近期实在不易劳累。

楮墨将文件放下,又让姬月做到他身边,才凉凉开口。

“我的执行部部长和乐州港分局局长,连个女尸都打捞不上来,还失踪了两名工作人员,我继续躺着,怕是一会儿得去捞他们。”

齐天咽了口唾沫,把姬月找去确实有点不合适,可除了姬月,他也想不到更合适的人。

“楮局,这件事吧,你听我解释,我怕水,金摇那只鸟也怕水,只能请神君出面,没想到这个事难度系数还挺高,乐州港河里的鱼虾都跑光了。”齐天转移话题,成功把话题引到案件上来。

楮墨手上拿的正是受害者二号,也就是陆红的资料,齐天将案件情况讲述完毕后,金摇也赶了回来,在路上金摇已经将巫小星的身份地址找出来,联系办公室人员根据巫小星提供的线索展开调查,他还没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一名文员已经把资料交给了他。

“巫小星,乐州港人,福利院长大,七岁时被一位单身女性收养,该女性名关秀曼,无正当职业,酗酒、赌博,却穿着光鲜亮丽,推测有不法收入,据邻居描述,巫小星与关秀曼关系恶劣,两人已多年不联系,关秀曼对收养的巫小星非打即骂,且不允许巫小星上学,巫小星多次逃跑,却被抓回,直到多年后,才脱离关秀曼的控制,靠自己在外地打工读书。”

金摇念着巫小星的介绍,时不时拿出几张照片作为证据。

“这次是巫小星多年来首次回到乐州港,确实是学校安排的实习,辅导员对巫小星这个学生比较重视,孩子成绩优异,但经济条件较差,这个实习是由学校老师,联系一个水利公司后获得的名额,只有巫小星一人。”

金摇一边说着,一边翻看核对各项资料。

“辅导员大约不清楚巫小星和养母的关系,为方便巫小星,特地将实习单位选在了在巫小星的家乡,巫小星放假后就去了公司安排的员工宿舍,关秀曼不知道怎么得到的消息,曾上门找过两次麻烦,被公司员工赶了出去,巫小星的工作内容是资料员,那天是极少的出外业情况,据巫小星自己说,是看到有人意外落水,但同行的同事声称,是巫小星自己突然跳水,有会水的同事下去施救,却没捞到人,他们已经报案,这个案子也在那边,我让人去申请转过来。”

楮墨听完汇报,意有所指地问道,“巫小星和陆红的案件都在那边,女尸案什么时候转过来?”

金摇拍了一下额头,恍然道,“我怎么没想到呢,我这就让下面的人去那边找,近期所有和水有关的,失踪、身亡的女性案件。”

楮墨手放在文件夹上,问道,“失踪的两名工作人员什么情况,也是女性?”

“不是,俩男的,一只狗妖,一只猫妖,他俩水性好,就派他们去了,结果。”

金摇作为第一负责人,心情沉重,想到三名受害者的状况,他心中有一丝不详的预感,一定要,尽快找出凶手,否则这对猫狗就危险了。

“乐州港河是主要案发地点,派几个机灵点的去守着,兴风作浪的妖魔鬼怪最喜欢晚上出来寻欢,今晚守住乐州港河。”

楮墨对金摇交待着,目光扫到大咧咧坐在沙发上的齐天,“由齐部长带队。”

突然被点名的齐天咽了一下口水,楮墨这就是报复他,报复他让姬月出任务了,闲散多日的齐天也不能推辞,只能应了下来。

“我带人去一趟陆红的案发现场,巫小星那边也让人审着,这孩子问什么都说忘了,告诉她她现在已经死了,竟然也不慌张,奇了怪了。”

金摇手扶在楮墨对面的一把椅子靠背上,他原本以为巫小星是突破口,结果一问三不知,连谁害了自己都不知道,化成厉鬼也不知道找谁去报仇。

“因为她活的不快乐,死亡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所以安然接受了自己死亡的真相。”一直坐着听汇报的姬月突然开口。

这金摇就更想不明白了。

“她已经逃离了关秀曼,现在在读大学,老师对她不错,还帮她规划将来的就业,生活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这个年纪不应该啊,我看她的精神状态也不像寻死觅活,就是特别镇定,出奇的淡定,不像是一个二十岁小姑娘的心理。”

“她忘记了很多事,潜意识将不开心的事情屏蔽掉,假装从来没有发生过,给自己营造一种无拘无束的假象,而事实上,她的内心深处,捆绑着无数条枷锁。”

姬月表情高深莫测,金摇盲目地相信了她。

“我找个心理医生,试试能不能探出她的秘密。”

“咱们楮局在这,你哪儿还用找心理医生,楮局,洞察人心明察秋毫,是吧,楮局。”齐天试图挽回,让楮墨少记恨他点。

楮墨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齐天,没有反驳。

金摇马不停蹄地带着人去了陆红住所,齐天则带着几个人去往乐州港河,楮墨打算去见见巫小星,却被姬月拦了下来。

“你现在去找她,她一定不会说。”

“心理引导,催眠,将她带入记忆深处,她会不自觉说出来。”

“一定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姬月坐在椅子上,随手翻看着案件资料,“你自己去吧,我最不喜欢看别人心底深处悲惨的记忆了。”

楮墨揉了揉姬月的头,“我定了一颗蓝宝石,这几天到,收货人是你的名字,记得查收。”

姬月百无聊赖地点了点头,楮墨离开后,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金摇的办公室内贴着一张乐州港,乐州港地形像是一个葫芦,葫芦口正对着乐州港河,地形上来说,是一块福地,湖、河,皆有财源的意思,湖、河入口,正是财源广进的吉利之象,可金摇却说过,乐州港的经济情况,在市一级里几乎垫底。

姬月细细观察着地形,发现葫芦底部有一个不大的缺口,但位置位于正中间,即使有财进来,也会从葫芦底流走,她将手放在缺口出,思考这块地形,究竟是天然还是后天人为。

若乐州港能够将缺口填起来,经济情况一定有所改善,这些分析主要针对财运,但卜算之类,都是要综合来看,它既是财运的缺口,也会是厄运的关键,地形独特之处,容易藏污纳垢,也容易出怪器。

自从见到黑金伞盖,姬月就想起了一个人,那人隶属魔族,是一位有名的工匠,最擅长打造法器,黑金伞盖就是他的作品之一,其作用就是帮魔族抵挡太阳的炙热,使之可以在地面上自由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