楮墨摸了摸姬月的头, 觉得她实在可爱。
“准备好了,我可撤了。”
姬月立刻屏住呼吸,全身心放在操作台上, 咒术撤去的瞬间,机身猛地摇晃,强大的气流让飞机不停颠簸, 姬月手忙脚乱, 飞机差点翻个身, 同时迅速往下坠。
楮墨大约是早有准备, 站在姬月身边,头发丝都没乱,可有莘衍就没这么好运了。
“啊, 飞机失事了!楮局, 楮局!”有莘衍一边跑一边喊,难为他在东倒西歪的情况下还能跑的这么快。
看到驾驶座上的人,有莘衍瞬间傻眼, 结结巴巴道,“您、您、您!”
有莘衍完全没想到是姬月在开,他可是在模拟器上学了许久才敢上真飞机, 他看向姬月, 随后又看向楮墨, 用唇语控诉。
“您不能这么做啊, 为讨爱人开心就拿我的生命开玩笑。”
楮墨同样用唇语回怼,“老实回去呆着去,还有, 把老师发过来的卷子做了。”
有莘衍简直气到用手指扣飞机内饰的地步, 楮局为取悦小情人, 把飞机交给一个一次没开过的人,这完全就是不顾及他的死活,更为惨绝人寰的是,竟然让他在随时表演三百六十度翻滚的飞机内做试卷,简直杀人诛心。
有莘衍愤愤不平摇晃着回去,将自己捆在座椅上,闭着眼睛听歌。
事实证明,即使作为上古时期的真神,对于现代机械也是难以快速掌握的,开车和开飞机完全不同,姬月在坠机的危险边缘反复横跳,最后被楮墨抱离了驾驶室。
有莘衍闹脾气装睡,姬月则是十分不甘,还想要试试,楮墨独自进了驾驶舱,将门锁上。
与边春完全不同,曾经的无启国如今已经摇身一变成为一座GDP前三的超一线城市,仅次于北方的梓州市。
楮墨的飞机降落在私人别墅区,姬月下了飞机就看到一座小洋楼坐落在市井之中,这一片的建筑都保留着民国时期西方建筑风格,庭院中了有许多大理石雕像。
姬月看着庭院中的石像,总觉得有些怪异。
这座别墅中没有管家和服务人员,却保持地异常干净,三人进入屋内,两侧是独立的两个楼梯,别墅共三层,在姬月见过的楮墨房产里,算小的,但胜在精致,玻璃都是不同颜色构成,一块红一块黄,里面还有金丝,据说这种工艺,现在已经失传,屏风上雕刻着繁复的样式,看起来像是春耕图。
连姬月这样的大妖都认出,这里的风格完全不是这个年代的。
“楮局,我只从电视上看过这种小洋楼,今天我还是第一次见。”有莘衍完全忘了楮墨给他找辅导老师的事,眼里只剩下,这座起码三百年历史的古董房。
“这要不少钱吧,我听说三百年前风城可是纸醉金迷,当时军阀混战,唯有风城避开战乱,人们醉生梦死,此处可谓是销金窟,这钟表是三百年前的西洋玩意吧,哎,还有浴室,这是您新装的,还是当年的?当年就有这个了?真先进啊,还有这部电话,听筒的,我在动画片里见过。”
有莘衍像是进了古董博物馆,将每个房间都逛了一遍,姬月不知道这都是什么,只是从气息和材质上看出这些老物件确实有三百年了。
楮墨将姬月领到三楼主卧,又指着楼下一个小木门,告诉有莘衍那就是他的房间。
有莘衍高兴地跑过去,打开门一看,竟然是个小书房,书桌倒是大而宽敞,可那床,一看就是临时休息用的。
他不满楮墨的安排,姬月的房间大到完全是一个卧室加一个客厅,他的房间,根本就是个临时场所。
他跑到楼上去找楮墨,却又被楮墨抓来做劳力。
“这有一副古地图和现代地图,你来找出无启国祭坛旧址所在地,找出来,今晚就有晚饭吃,找不出来就饿着。”
“凭什么不给饭吃啊,你违反劳动法。”有莘衍控诉楮墨压榨员工。
“那你去告我。”楮墨将地图扔给有莘衍,自己则转身邀请姬月出去逛逛。
“这里夜景不错,难得来一次,不去看看可惜了。”
“好啊,现在出发。”姬月对这个风格独特的城市很是有好感。
楮墨车库里只有一辆收藏版老爷车,这辆车现在开出去难免引起注意,但他许久没来风城,只有这一辆车。
姬月跳进车里,她有些好奇,外面的建筑是不是也这么奇怪,和梓州市完全不一样。
大隐隐于市,楮墨这所别墅就在市中心,虽然同为经济强市,风城却不像梓州市那么拥堵,不算宽敞的街道上,行人与车辆都是悠闲自得,一种小资生活的情调。
姬月打开车窗,风城是个港口城市,海风拂面,带着一点咸味,时尚的帅哥美女个个打扮地如同电影明星一样,墨镜披肩,时尚摩登。
楮墨将车开到电影院,他家中有个小型影院,这种大型的,姬月没来过。
即使生活了一阵子,见到从来没见过的东西时,姬月仍然显得有些懵懂,这是个规模较大的电影院,进口处摆放着多个影视明星的蜡像,姬走过去触摸,一种胶质的手感,虽然和真人皮肉相差太大,但远远看着太像真人了。
楮墨去买了看电影的标配爆米花,走过来后看到姬月正饶有兴趣地盯着蜡像观摩。
“技术不错,都是按照真实人体一比一制作,喜欢的话,我们也开一间蜡像馆怎么样?”楮墨耐心询问。
姬月听到楮墨说得如此轻松,不禁对楮墨有些佩服,“你会这门技术?我怎么不知道你也会傀儡皮相术。”
楮墨忍不住捏了捏姬月的鼻子,“这可不是什么高深的术法,一项简单的工业技术而已,不止我,许多厂家都会。”
“这样普及?”姬月颇为差异,“既然这样简单就能做出一个人身,为什么现在的妖族不直接附身过来,还要辛辛苦苦修炼?”
在姬月提出这个问题之前,楮墨还真没想到过蜡像还能有这种用法,不过。
“自己修炼出的才是真身,直接附身,恐怖对本身的修行没有太大帮助。”
姬月摇了摇头,喝了一口楮墨递过来的饮料,弯起眉眼笑道,“对于普通妖族确实没用,可对于钩蛇来说刚刚好。”
“你是说,让钩蛇附身蜡像?”楮墨自从知道是他打碎钩蛇内丹后,一直在想办法怎么尽快让钩蛇重新修炼,现在的钩蛇可不是泡在酒里,而是泡在药汤里。
“对啊,钩蛇千年前虽然修出智慧,但始终修不成人身,他这种情况也是罕见,以他现在的修行进度,修成人身更是不可能了,不如直接找个现成的,等他生出慧根直接进入人身,免得一直是条蛇。”
“你想按照谁的模样做出蜡像?”楮墨认为可行,人的外形比蛇的外形,肯定更方便。
姬月拿出手机,在手机相册中翻找,楮墨这才发现,姬月是个截图爱好者,看到什么有意思的都会截图保存,有热点新闻,有美食推送,甚至有每天自动更新的屏保。
她划了许久终于找出一张截图,正是之前打游戏时,雌雄莫辨,少年感十足的捏脸角色。
这个捏脸,在一些角度上,甚至有姬月自己的影子。
“那,就是这个。”姬月对于自己的捏脸十分得意,真是太完美了,这才是传说中真正男女通吃的一张脸。
楮墨对这张脸有印象,连他都认为实属上乘的一张脸。
“你确实是颜控。”楮墨陈述道,幸好,他长得不丑,不然都没资格进应龙府。
“谁会不爱美人呢。”姬月已经学会了发微信,将截图发到楮墨手机上,问出了所有甲方都会说的一句话,“什么时候做好?”
“两个星期。”楮墨首次感受到做乙方的乐趣,他已经预想到,如果做出来不满意的话,姬月一定会要求回炉重做,推翻这版方案,再来一版新方案,然后一版接着一版。
虽然钩蛇距离修出智慧还有很远的路程,但是作为钩蛇的主人,早早为钩蛇做出一具身体,实在是太明智了。
姬月为自己的收获感到高兴,进影厅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楮墨将姬月领到座位。
这是一部大热影片,影厅里坐满了人。
小情侣往往是贡献票房的主力军,所以姬月周围坐满了成双结对手牵手的热恋爱侣,姬月不需要特别观察也能看出到他们的小动作,更何况小情侣亲昵的动作幅度并不小,只要不瞎,都能看得到。
这部大热的影片是一部情节紧凑的悬疑片,不少恐怖镜头,极为挑战人心理的承受能力,小情侣们看到这样的镜头紧紧依偎在一起,女孩子躲在男孩怀里,不敢看那些恐怖画面。
而坐在姬月前方的一对就更夸张了,两个人都挤到一张椅子上了,幸好两人年轻又瘦,不然挤不下。
姬月鬼怪见多了,对于单纯的恐怖画面自然是见怪不怪,但这部电影的导演安排地十分巧妙,并非单纯地展现血腥画面,而是刻画主角的心理,让观众带入主角视角。
一座凶宅,意外进入凶宅的女大学生,一个接一个预想不到的危险接连出现,能力不足社会经验浅显的她,随时有挂掉的危险。
一个平凡甚至有些弱小的人陷入恐怖之中,无能为力、甚至任人宰割,这样的视角,让人忍不住为主角揪心。
淋浴下流出的血水,莫名出现在**的残肢,一个夜晚十二点准时响起的电话,每一个都在挑战女大学生的极限。
无法与外界沟通,无法逃离,没有神乎其神的外挂,没有从天而降的英雄,死亡之前的精神折磨几乎要将这个凡人变成疯子。
姬月恨不能冲进屏幕里,将女大学生救出来。
因为这是一个悬疑片,不是鬼怪作祟,姬月用她目前仅有的对于现代生活的常识,没有办法推断出这个藏在背后的凶手,以至于这个片子,看到后半部分,连她都汗毛直立。
镜子里出现一张青色死人脸,女大学生一声尖叫,姬月忍不住跟着哆嗦,一只手及时出现,将姬月圈在怀里。
另一只手握住了姬月交叠在一起,已经出了一层汗的双手。
姬月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会害怕,立刻找借口推开楮墨。
“我只是没想到她叫那么大声,我没事了,不要抱我。”
楮墨不但没松开,反而抱得更紧,整个身体靠向姬月,头低下,和姬月的脑袋靠在一起。
“我害怕,抱抱我不行吗?”楮墨的声音压的很低,听起来还真有那么点害怕,“晚上我都不敢自己睡了。”
姬月有一丝怀疑。
“我也是第一次看这个,没想到这么吓人,要不我们走吧。”楮墨低下头,似乎不想看屏幕。
虽然害怕,但姬月还没想走,不看到最后,她不知道凶手是谁,肯定会一直想这件事。
姬月抽出手,反手握住楮墨,捏了捏他的手指,哄道,“不怕,你想想,你可是魔主。”
楮墨一直低着头,下巴垫在着姬月肩膀上,声音闷闷地传来。
“可是我不做魔主很多年了,我现在是人,人都会生老病死,都会害怕被杀害。”
作为人的楮墨,被杀害那肯定是不容易,可自然衰老,恐怕是他必然会经历的了。
想到楮墨这一世与自己相认,最长也不过陪伴几十年就得分别,姬月的心狠狠往下沉了沉。
“我在你身边,谁也杀不了你。”
姬月轻轻推开楮墨的脸,让对方面向自己,然后,出人意料地亲吻了一下楮墨的脸颊。
这个吻来的过于突然,楮墨愣在原地足足十秒钟。
十秒钟后,楮墨猛地将姬月抱起来,离开影厅。
姬月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出了影厅之后,连忙问楮墨到底在抽什么风。
“回家。”楮墨声音沙哑地回答。
“电影还没看完呢,放我下来!”
“凶手是骗她进凶宅的养父,她是别墅上一任主人的私生女,她死后,养父可以独吞遗产。”
“啊,你怎么剧透啊?不对,你不是说没看过吗?”
楮墨没有理会姬月的质问,将人塞进了后座,自己一步跨了上来。
姬月被摔地晕头转向,直到楮墨压在她身上,漆黑的眼睛望着她。
“你、你没事吧?”
姬月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自从上次从黑暗之地出来,楮墨就有些不对劲,而这种不对劲其实是,越发地像曾经的他,千年前的魔主盛琰。
之前的楮墨,就像是野兽披着人皮,偶有冲动,但还是克制,努力地在装地像个人,可现在的楮墨似乎想褪去那层人皮,以他的真面目示人。
姬月瞬间头皮发麻,魔主盛琰,表面对她毕恭毕敬,心理却时时刻刻想要控制她,姬月对一只兔子流露出好感,魔主盛琰都能将这只可怜的兔子烤着吃了。
姬月一直都知道,盛琰听话,是因为想听,是因为他想做出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要是他不想,无论姬月有那么正当的理由,他都不会听。
只要姬月不傻,她就一直想要那个听话的,而不是能够反制她的。
“你先冷静冷静。”姬月双手抵在楮墨胸前,准备用她最常用的办法,“你怎么能不经过我同意就带我出来呢,我还想看呢,本来就是你邀请我来的,半路跑出来,真是对真神不敬。”
“明天再带你看一遍。”
楮墨握住姬月手腕,将她的手指尖含在嘴里吮吸。
姬月感到一阵酥麻,从指尖传到大脑。
楮墨欺身而上,在姬月白皙的脖子上留下吻痕。
此时楮墨的魔性非常地强,姬月心中警铃大作,既然软的不行,她就来硬的,她还不信了,楮墨现在就敢不听她的话。
“放开我,不然我生气了。”姬月假装严厉道。
楮墨微微一愣,下一刻捏着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姬月想要训斥,却发不出声,她睁开眼睛,准备怒视楮墨,却在睁开的刹那,猛地看到车窗上出现一个人影。
姬月猛地推开楮墨,楮墨几乎在同时回头,车窗上的影子也在此时消失。
“刚才是什么?”是什么悄无声息地出现,悄无声息地消失。
“别下车。”
楮墨关上车门,下来查看,这是地下停车场,电影未散场,停车场里没有人,四周也没有任何异物的踪迹。
楮墨手指在车窗上敲了敲,一个边界模糊,不成人形的影子出现,这影子出现片刻便消失了,是刚才那物留下的唯一痕迹。
“宝贝,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楮墨问车里的姬月。
姬月不悦道,“之前还是应龙神君,称呼怎么变了?”
想最初时,楮墨还用过敬语您,尊称她为前辈,她的辈分怎么一降再降?
“应龙神君小宝贝,快看看这是什么?”
姬月在刚才楮墨施法,影子出现的一瞬间就看到了,只是有些不确定。
“像是无启国的图腾,他们信奉一种生物,似人非人,四臂四腿,他们称为神重,可我活这么久,从没见过神重,不知道它究竟是何方神圣。”
楮墨打开脑海里的巫书,记载只说了一句神重是无启国的死而复生的奥秘,再无其他。
“无启国灭族多年,他们的神重还活会着吗?”楮墨问道。
“不好说,上古时期有许多奇怪的东西,这种被一个族氏供奉为神物的,按理说,没了供奉之力就会消失,但有些邪神,只要世间还有它生存所需的欲望,就不会消失,最典型的就是四大凶兽,比如饕餮,只要世间贪欲存在,他就不会死,除非天道惩罚,刚才的东西,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就是神重,毕竟之前我就没见过它。”
上古时期,无启国只算是个小部落,无法与当时的真神、大妖、大魔相比,姬月对它也是知之甚少。
楮墨在车身上随意画了个圈,便又上了车,“我用了追踪咒,若真是神重,抓到它正好询问金斧黄钺的下落。”
姬月有些诧异,“你什么时候学会追踪咒的?”
“上次你追踪影妖的时候。”楮墨启动车辆,离开停车场。
“偷师可不好。”姬月刚才没看到楮墨怎么放的符咒,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学会了,如果是真的,楮墨的手法要比她简化许多,如果能达到相同的效果,可以说是青出于蓝了,姬月不禁有些暗戳戳地嫉妒。
“师父。”楮墨立刻改口。
“我没同意收你。”姬月的眉毛都快挤到一块了,她才是天降英才,战神应龙,不可能有人只是看到就能学会她的高级咒术,更何况当时楮墨也没看到,他顶多是根据那天晚餐时,回来复命的追踪咒反推的术法。
真有人能反推那么繁复的追踪咒?
姬月忍不住质问,“你确定是我那天用的追踪咒?不会是幼儿版的吧?”
楮墨看向后视镜,里面一位嘟嘴生气,上臂抱在胸前,坐得笔直,周身写满不服的可爱小神龙。
“是我瞎弄的,不一定管用,回去师父教我,好吗?”楮墨谦逊道。
“都说了不是你师父。”姬月将头偏向一边,看向窗外,真不想承认,或许她早就打不过楮墨了,只是人家让着她,没来真的。
“之前您就教过我咒术,是我的授业恩师,说起来是我这个做徒弟的不懂礼数,早就应该正式拜师,师父喜欢什么,有什么要求,拜师礼一定让师父满意。”
姬月对于楮墨超越自己这点实在是心有不甘,可如果对方是自己的徒弟,在心理上还好受一点,姬月假装勉为其难地暂时接受了。
“要求不多,你就正儿八经地跪下,给我敬杯茶就行。”
“跪下啊。”楮墨的声音有些意味深长。
“怎么,你还不愿意?拜师都要下跪的。”姬月忍不住吐槽,“你们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我是说,跪在应龙神君脚下,我求之不得。”楮墨嘴角勾起,“我早就想着这一天了。”
姬月被楮墨哄得开心了,也有心情欣赏窗外美景。
此时夜幕降临,海滨城市显得愈发神秘,不像梓州市,即使夜晚,也亮如白粥,风城的晚上只有些许灯光点缀,如果做比喻的话,梓州市像魁梧的男人,那么风城就像摇曳生姿的女子,在妩媚和清纯之间拿捏地恰到好处。
在这样的环境里,姬月感到自己平和不少,直到一声尖锐的女人叫声打破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