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咋啦?”

“你瞧不起农民啊?”

火葬场里,一个双眼通红的年轻人直勾勾地盯着一个中年道士嘶吼,显然他已经气愤到了极点。

“我这是体恤农民,你要是有本事原价给我啊!”

“10000!”

耍嘴皮子,常年行走江湖的中年道士自然是不虚的。

“你还体恤农民?”

“整个法事说好的要五千块钱,现在一张符纸又要五千,你这是诈骗!”

双眼通红的年轻人彻底爆发了。

“得得得,爱用不用,不用拉到,收摊!”

中年道士说着话将符纸收了起来。

“别走!”

“你说过,做了这场法事就能知道我兄弟的头在哪儿,你告诉我们。”

“告诉你什么?我不用这张招魂符,我能请来你兄弟吗?”

中年道士十分嚣张的看着年轻人说道。

“那你一开始怎么不说?”

年轻人据理力争。

“我知道你兄弟这么难招啊?要是知道这么难招,我直接就给你报价两万了。”

“再说了,现在干什么事儿不得多准备钱?买个车,你也得多带几千块钱,贴膜上牌装行车记录仪吧?”

抛开事实不谈,中年道士的这句话说得倒是不假。

现在的隐形消费的确不少。

“算不出来就退钱!”

年轻人可能和我的想法差不多,但好在他脑子里还有一丝清明,显然没有忘了钱的事儿。

“开坛做法不是钱啊?这些贡品不是钱啊?”

“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让我退钱,你是我爹啊?”

“臭农民,是不是你娘在地里干活生的你,把你扔了,把土疙瘩捡回来养大了。”

“给老子炸刺,你信不信我把你栽到你家地里种起来?”

“农民永远是农民,没见识,呸!”

中年道士伸着脖子瞪着年轻人骂了起来。

被这么骂了一阵子,年轻人当然是忍不了的。

他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看样子是想动手。

可是,他根本近不了中年道士的身。

因为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已经挡在了中年道士的面前。

“练练啊,臭农民!”

这一嗓子,就把那小年轻给震住了。

他停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都冷静冷静,都冷静冷静。”

一个夹着公文包的老人急忙跑了过来。

中山装,公文包,这活脱脱的老村长形象。

“各位,咱都说好了,五千块钱寻个结果,这钱也给了,是不是得给个结果出来啊。”

老人掏出了一包哈德门递了过去。

结果,其中一个壮汉不但没接,反而一把将老人推了个跟头。

“村长,你没事吧?”

跪在地上的那个人是死者的父亲,看起来不是很聪明的样子,但是并没有忘记维护自己的村长。

“乡巴佬,还学人家夹个包,这烂烟我能抽?滚蛋!”

“拿错了,拿错了!”

老人起身在公文包里拿出来一包中华递了过去。

“卧槽,你什么档次,和我抽一样的烟,都他妈让开!”

汉子虽然说着这话,但还是把烟夺了过去,转身就要走。

显然,他们是不准备在这里耽误时间了。

“农民咋啦?”

我实在忍不下去了,开口喊了一嗓子。

现在是晚上九点,本来我是来交电费的,结果遇到了蓝道骗人的把戏。

我为什么来火葬场交电费?

那是因为我住在火葬场员工宿舍啊。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张忆,并不是火葬场的员工。

之所以住在火葬场宿舍里,是因为这里的房子环境好。

方圆三里之内,没有人家,安静得很。

背靠莲花山,风景优美,空气清新,最适合我辈修道之人。

而且……

好吧,因为房租便宜。

本来以为这个点儿了,只有火化工老黄值夜班,结果刚进来就看到有人开坛做法。

原本以为是同道,结果是个蓝道。

蓝道就是所谓的江湖骗子,靠在变魔术的手段,还有对人心的揣测骗钱。

原本说好的五千块钱一场法事,寻找死者的头,结果这中年道士采用了商业的惯用套路,半路掏出一张符,坐地起价,五千!

这就好比你去美容院,脸做了一半,麻醉劲儿过去了。

一针麻醉五千,你打还是不打?

要是换做我们,可能认命吃亏,也就打了。

可我能看出来,眼下的这伙人家境根本就不富裕,本来五千块钱的法事钱就已经够多了。

再让人家拿五千,根本就拿不出来。

这群人好说歹说,这中年道士就是不松口,还说什么这是他师父的师父留下来的。

听起来这张符得有百年历史了,但作为一个正宗的崂山道士,我一眼就看出来,这张符最多不过是上周的。

而且,还他妈是张安魂符,根本就没有用。

要是他们单单骗钱,这事儿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了。

小鸡儿不尿尿,各有各的道,这种人很多,我管不过来。

我师父也不让我惹事儿。

可他们偏偏侮辱农民!

我爹说了,我家八辈贫农,我能让他们欺负了农民?

我原本想着,我大喝一声,站出来拆穿他们的阴谋,然后帮助这群人开坛做法,树立一个光辉的形象。

这样交电费的时候,财务林大姐说不定一高兴,就给我打个折。

可没料想,人群中还有一个人和我喊了一样的话。

我和那人一对视,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这人我认识,火葬场的抬尸工关墚。

之所以认识他,是因为他就住在我们对门。

他脑子有些轴,因而比我大了三岁也同样是单身。

“哟呵,我看看是谁在这儿强出头啊?”

中年道士脱了道袍,自顾自地点了根烟。

我二话不说就站了出去,几乎同时,关墚也站了出来。

中年道士原本以为他能唬住我们,结果没想到我俩真的站了出来。

他愣了一下,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我们俩。

当看到关墚的时候,他脸色变了变。

显然,他既然能在这个火葬场开坛做法,肯定是很熟悉这里的。

关墚不足为惧,可是他爹老关是老黄的老伙计,同样是这个火葬场的元老。

如此一来,他肯定不能对关墚怎么样了,只能将矛头指向了我。

“小子,找事儿是吧?”

中年道士一挥手,那两个壮汉就朝着我走了过来。

“一个假道士,两个水火将,我还不看在眼里。”

我挽了挽袖子,把交电费的二百块钱塞进了口袋里。

这可是我们几个人对的钱,掉了就算我自己的了。

我这一句话说出来,那两个壮汉直接停止了前进的脚步,满脸惊讶地看了我一眼,转身又看向了中年道士。

“胡说八道!”

中年道士自然是不可能承认的,不过我既然站出来了,自然要和他掰扯掰扯。

“道长,请问你鳖号儿,是什么?”

我气沉丹田,猛地大喝一声,九字真言夹杂其中。

“赵大顺!”

中年道士不自觉地就开了口。

“窝柄在哪里?”

“三江田径。”

赵大顺依旧回答。

“大师爸是谁?”

赵大顺闻言脸色变得特别难看,脸上肌肉哆嗦,显然是在抵抗,不准备开口了。

“大师爸是谁?”

“说!”

我又吼出一声。

赵大顺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双手捂住了嘴。

看到这一幕,我心中一凛,他能抵挡我的九字真言,看来身上还是有些本事的。

可这对我来说,才刚刚开始,他不想说,今天我也要让他说出来。

“大,师,爸,是,谁?”

我上前一步逼问道。

“马……”

赵大顺直接趴在了地上,噗呲,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整个人就昏了过去。

知而不言,这里面有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