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秀水村的一对儿
三轮车‘突突突’开的还挺快,一分钟不到就到了箫古面前,‘突突突’强劲的马达声中,车子贴着箫古的胸口串了过去,呛了一嘴的土,双手还挥舞着,‘老乡,老乡!’兴奋的招呼声都被狂咳取代。
箫古不放弃,把嘴里的土吐掉,撒腿跑,追上去。“哎~~~~等一……呼!等一下。”箫古在后面可怜的扯嗓子,奈何无论他怎么加速,都还是停留在车尾巴的位置。
“二林,我好像听到了啥声音。”坐在右侧的人小心的说。“屁,别打岔,我跟你说,你不把事情解释清楚我跟你没完,我们一起栽田里,殉情!”左侧扶着车把驾驶车子的那位,眼都没转。
“我真的听到了。”右侧更加小心,接近奴才相。“哪呢?谁说话?说个我听听!”负责驾驶的高声大叫,嘴角挂满轻蔑嘲讽。“我,是我……”箫古保持速度赶忙在车尾大吼一声。“求停下!!”实在跑不动了,肺都快吐出来了,箫古停下扶着膝盖,憋足气,超级大吼一声。
“吱!”车子猛地停住,右侧端坐的那位维持着坐姿,滚了出去,一头栽进路边泥坑。开车的那位瞟了他一眼,跳下车往箫古这边走,飞出去的那位也不敢说什么,挣扎着爬起来,拍拍头发,拍拍裤子,不顾全身都是土,急急忙忙跑了几步,到开车那位后面便停住,耷拉着脑袋亦步亦趋。
箫古猛喘气,自打生下来他还没这么跑过,只见车上跳下一位穿着深蓝布褂,洗的发白牛仔裤的男人朝他快步走来;卷起袖子的双臂皮肤深棕色,肌肉线条很明显,肩膀挺宽的。是个高大个,走到近前,箫古看得更清楚,这个人身上有区别于普通乡民的意气风发。空出一只扶着膝盖的手热情的打了个招呼:“你,你好。”略微黝黑的脸上瞬间绽放一个露着白牙的明媚笑容,嘴角稍稍右边嘴角稍微挑高,带了点玩世不恭。
“哎呀,不客气,有事么?”大高个摸摸后脑勺,脸微微红了的说。大高个后面慢慢伸出个脑袋看了看箫古,又望望眼眸璀璨的大高个,脸一垮,缩了回去。“哎!你好。”箫古又喘了几口气,看到还有一个人也来了,连忙歪头摇手客气。
大高个主动和箫古握了握手,弄得箫古很不好意思,连忙弯腰,几乎是鞠了个躬。“我叫庞林。后面那个叫温明,看你不像是附近的,是要问路么?”高大个扫了一眼箫古身上的大背包,咧着嘴巴说道。
“我们住在那边,秀水村,你要是去那边或者是经过,我们可以载你。”一直缩在后面不说话,身材比庞林小了一号,很白净的温明探出头小声提议。箫古立刻绽开笑脸,那眼神别说有多感激了。庞林脸庞沉了沉,不冷不淡的瞄一眼温明,附和了一句:“是的,你去不去那边?顺路。”箫古连忙猛点头,握着庞林的手猛摇。“太谢谢了。”天哪,流浪了一夜,总算是柳暗花明了,要不是有人看着,他保不齐当场淌眼泪。
庞林很热情直率,要帮神色疲倦的箫古提包,箫古哪好意思,推拒,庞林啧了一声,一把抢过,“客气什么。”走到车边,庞林直接把箫古往自己旁边一按,斜一眼温明:“你坐后面。”温明动了动嘴,朝箫古干笑了一下,默默爬到车后面。铺开一张小毯子坐在车底板。
庞林开车挺野,车子都快超过黄土路口了,突然一拐,箫古没注意直接扑到庞林腿上,忙不迭说对不起,坐起来,扶着车边死也不敢松手了。车子所到之处,黄土飞扬。烟尘滚滚。等车子进了村子,箫古已经是一头一脸的土。视线都模糊了。
“来,到了,这就是我家,进来坐坐吧。”庞林不是询问,一把抓着箫古的手腕就往里面拽,正往车外爬的温明看到这一幕,眼皮动了动,抿唇,默默下了车。他没进屋,到屋子外的一口水井那默默打了一桶水,提进主屋边的小厨房,一个人坐下,点火烧水,烧着烧着,抹起眼泪来。脸庞映衬着火光,挺凄楚。
拿起衣角擦眼睛的时候,庞林进来,看了看窝在火塘口小木凳上的人,咬咬唇,什么也没说,从碗橱里拿了一碗野果子走了。温明添一把干草吸一下鼻子。等水烧好,鼻头红的不像话。眼睛也肿了起来。知道有客人,在水缸边捧了一点水冲了一下脸,这才拎着茶壶去主屋。
一进主屋是个十平米左右的堂屋,摆了一张上了漆的小圆桌,几张凳子,圆桌后面是一张大半个人高的长条桌。什么也没摆。很简洁的布置,但很干净。
箫古朝最后进来的温明点点头,继续小幅度转动头部打量这个有两个房间一个书房一个杂物间一个客厅的简单农家小屋,地上没有铺地板,只是个水泥地,但很平坦,有打扫的痕迹,灰尘很少。其他房间除了书房都关着门,所以箫古更多的是看书房,从他的视角只看到大半个房间,但已经觉得很不错了,至少以他的见识一般农家不会搞个大书柜,还真的摆满了书。两张书桌相对各自摆在两面墙下。中间是被两个圆豆豆式样单人沙发围着的半人高小茶几,蛮有生活情趣的。
温明认真的沏了一杯青色茶水递给箫古,刚好看完一圈,箫古微笑接过,由衷的赞叹了一句:“两位家里挺清雅的。”含了一口茶,温度刚好,不由又多吸了一口,看向温明:“明哥手艺挺好呀。好喝。我刚好口干。”说着把一茶缸茶水一口闷。温明微微红脸,低头笑了笑。
庞林在一旁,微哼了一声,温明看他一眼,脸立马苦起来。庞林哼完就转过了头,和箫古聊起外面的见闻,聊得很嗨。温明又烧了一锅水,其他时候都是静静坐在庞林一侧听他们说话。不时地笑笑,或者惊叹。
日上三竿,温明去准备饭菜了,庞林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哎呀,你是要去哪里的?要是不急咱们一起吃顿饭,和你挺聊得来,要是很急,我送你一程。我那辆破车开个五六十里地不成问题。”箫古也这才想起,连忙掏出小地图左看右看,也说不出个准信来。
“呃……我的最终目的地是这里,我也不知道从这里怎么去。”箫古指着地图上一片空旷角落的一个小点点。庞林接过仔细看地图,看了一阵,抬起头对箫古肯定的说:“嗨!你去的地儿也不算太远,秀水村过去过一座小山再绕过山下的万家村就是了。走,咱们也算有缘,喝一杯!难得高兴一回。”庞林拍拍箫古的臂膀,当他应允,力道蛮大,箫古半条胳膊都发麻。
酒逢知己千杯少,庞林一个劲的和箫古推杯换盏,席间又聊了很多,聊着聊着就说到了自己的生活,庞林在听到箫古说自己没爹娘,两任养父母要么疏离要么三分钟热度对待自己,其他全靠自己,眼睛都瞪大了,哎了两声,敬了箫古一杯。
温明也流露出同情的目光,默默夹了一块野鸡肉给箫古。庞林见箫古神色越来越悲苦,赶紧说起自己,转移话题,“我和温明,不知道你看出来没有。我们是一对儿。”庞林瞅瞅身边小口吃着菜滴酒不沾的男人,和箫古碰碰杯,兀自满足的笑笑。
箫古是惊讶的,不过觉得表现出来说不定会让庞林他们误会自己有恐同,喝了一口酒,箫古咂咂嘴:“你们在一起多久了?”温明闻言抬头看看脸颊酡红眼神迷离的庞林,双颊飞红,庞林对上温明目光,伸手拍拍他的头,转头说:“到底多久我还真没数过,反正是要当一辈子来过得,管他多久呢,说起来到这里也蛮久的,从,从,我们被父母逐出家门后。”庞林举着酒杯的手顿了顿,一仰头喝干净,神色低落。
一时间三人都不说话,箫古可以预想他们在一起的艰难,更加佩服他们如今的相守。“你们不容易,等时间久了回去看看,父母说不定早就接纳,只是嘴上逞强。”箫古搜肠刮肚,说着安慰的话。
庞林摇摇手,温明表情落寞,箫古便不再多说,“嗨!说那些扫兴的干嘛,来……”一直喝到下午三点多,庞林和箫古都瘫在了桌子上,温明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把两个人给安安静静弄到**。箫古和庞林的酒品都不咋地,一个是手舞足蹈一个是撒泼打滚。温明头都大了。
等全都收拾好,已经下午五点多了,温明太累了,这个房间看完庞林,恩,乖乖盖着被子睡觉呢,那个房间,箫古又趴在床边上,一只脚搭在床沿睡觉。温明苦笑。等他从书房醒过来,天已经黑了。
伸伸懒腰,走到屋外,厨房里亮着灯,庞林正在炒菜,箫古也灰头土脸的在烧火。温明站着满目深情的看着那个系着围裙,动作略显笨拙的男人,直到他看过来朝自己咧嘴一笑,温明才回去一个柔软的笑,往厨房走。
慢慢走,仿佛时间都静止在这一刻。
晚饭吃的很简单,箫古太不好意思了,好不容易争取到帮忙烧火的资格,还差点搞砸,庞林两人估计是拿出了储存了好久的美味,中午,晚上都有好几道野味。由于箫古表示有大事要办,庞林主动请缨明天天一亮送他,那样可以在晚饭间到山脚。
又小酌了一阵,温明提醒明天还要赶路还是早点睡,比较好,看箫古一直蛮累的样子。庞林连连说着对不住,光顾自己高兴,晃悠着脚步被温明硬拖进屋子。箫古也一头栽下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