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华苑。

萧遮年踌躇了好久,脚步始终没有像以往那般越过熟悉的墙。

方才他惩治了黄氏和二弟,黄氏恨不得将一切罪责推到左云身上的时候,愚蠢到根本没有察觉凌雪的陷害。

他痛恨凌雪的恶毒,也不喜黄氏的自私,为了自家儿子的官途,她能毫不犹豫地牺牲别人。

他也不喜二弟——

萧遮年抬眸,眼神中有许多复杂的情绪。

“爷,需不需要小的替你先进去探探里面的情况?”向北贴心问道。

“你敢随便进去试试。”萧遮年收回思绪,咬牙道。

向北想到自己这一个月以来打扫马肆的臭味,识趣地往后退了几步。

随后这位胆小的属下,没能忍住对不确定事情的探索之心,与旁边的向南窃窃私语道:

“我们要不要打赌,这次世子多久后会被赶出来。”

向南没有说话,偷偷看了眼清冷未动的主子,默默伸出两根手指。

“两刻钟?”向北捂住嘴巴,偷偷笑,“阿南你还是太保守了,我敢打赌最多一刻钟,主子就会一副生无可恋不值钱的样子出来,赌注是十文钱,如何。”

萧遮年默然半晌,缓缓转过头来,给了一记冷淡的眼神。

“本世子的尊严只值个十文钱?”说完他猛地翻身进了墙垣。

院子内静悄悄的,整个东厢房只有左云的两个贴身丫鬟在伺候着,自然没有王府成群结队叽叽喳喳的丫鬟们热闹。

如此安静,静到可以在院子内就听得见她们在窃窃私语,两人围在左云身边,你一言我一语在说话。

“主子,你可考虑清楚?元公子对咱们还算不错,他家中虽然官位不高,但待人彬彬有礼,不会像有的贵胄,处处瞧不起人。”金钗梳着头问道。

“仍未。”

说话的少女五官精致明艳,夏日闷热,但只需见她一眼,就能无形地给人心中带来清风般的凉爽。

她肤色呈冷调色瓷白,那双杏眼乌黑剔透,双颊在说话间隐隐带了绯红色,与人说话谈笑之间,竟能让人想起一股震慑人心的美味。

“嫁给元洲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他有上进心即可,功名可以慢慢考取。”左云淡淡道。

她说的全是实话,若是元洲对她无意便罢,她可以专心搞铺子赚钱的事情。

可是偏偏元洲对她有意,她还没有萌生出情意之念,但她明白大周朝的女子迟早是要嫁人的,既是如此,何乐而不为呢。

“云儿。”嘴唇合拢抿紧,萧遮年的两个字从牙齿缝处吐出来是如此艰难。

念出她的名字,每一个字都在牵扯着他的心脏。

他视眼前的女子为珍宝,她的一颦一笑一怒一忧他都无比挂怀在心,但凡谁敢招惹她,他都想将对方千刀万剐。

可就是如此小心翼翼对待的人,连番拒绝了他几次情意。

而今却能轻易接受他好兄弟的心意……

萧遮年静静看着她,心脏似乎被一只尖锐的大手狠狠遏制住,无法动弹,痛到无法呼吸。

“世子爷——”左云起身,眸光转冷,笑容凝滞,渐渐地逐渐消失在脸上,“银玉,拿那方帕子来。”

一方雪灰色鸳鸯刺绣手帕叠得方方正正出现在银玉的手心。

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上手帕的刺绣纹路上,针线颜色得当,刺绣技艺精细。

明明他故意缩短左云的刺绣帕子的完成时间,好让她做不完,只能主动同他谈话。

她如此要强的人,也绝不会让人代劳的。

萧遮年的目光锐利而迅速地看向她的双手,很显然对方不想让他瞧见,双手背在后面。

他不紧不慢地朝她走了过来,眸光如炬。

左云微微低头,一时间摸不透对方的心思。

一瞬间,在她没反应过来之时,她的右手猛地被他手臂牵扯拉起。

一双原本白玉柔软,润如羊脂的手,几日不见,每个手指竟都严严实实裹上了一层白布,肉眼还能看到白布下面的血红色。

“你疯了吗!”萧遮年眸色暗沉,胸膛中的心酸与刺痛在那一刻转变成熊熊大火一直冒到他的眼睛里,“为了和我撇清关系,你竟将自己动手糟蹋到如此程度!”

左云反弹地收回双手,杏眼漫上厌恶,“不劳世子爷操心,我——”

猝不及防的力道,拉她入了宽大厚实的怀中。

左云对他身上淡淡的檀木香非常熟悉,曾经某几个瞬间也能让她安心地存在。

可现在不是。

他来救她也只是因为不想自己想占有的东西被别人惦记上,他从未问过她愿不愿意。

炽热而霸道的呼吸扑鼻而来,随之而来的是热烈的吻。

金钗和银玉互相看了一眼,双方的表情都要哭了,可她们手无缚鸡之力,又不能对萧遮年下手。

她们转过身去,双方都红了眼啪嗒啪嗒掉眼泪。

左云被他吻到呼吸不过来,他的舌头不断追寻她,让她想避却避之不及。她呼吸开始急促起来,脑袋晕乎乎的,那双手不断推开他。

谁知对方拉着她的手,搭在他腰间上,引领她的手探索他的身子……

墙角的向北一只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另一只手捂住向南的眼睛。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世子竟然!”

他听乡下的爹娘说过,若是一直看这些情情爱爱,眼睛会长针眼的。

不知过了多久,萧遮年终于停下了这个缠绵的吻。

左云大口大口喘息,模样映入他的眼底。

“我认定的人,只能留在我身边。”萧遮年情不自禁伸手触摸她的脸颊,方才深沉的吻,她柔软的唇如同一朵含了蜜的花瓣,让他这只刚懂得何为情爱的小蜜蜂沉醉在采蜜的过程中,无法自拔。

三人齐刷刷翻墙出了双华苑。

萧遮年摸了摸手上的帕子,嘴角渐渐扬起笑容。

没走两步,他猛地回头,伸出手道:

“方才本世子在里面待的时间可不止一刻,十文钱,交出来。”

向北一脸惊悚,“主子——我是和向南闹着玩的……”

铁公鸡,堂堂世子,十文钱都要和我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