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氏双腿立马瘫软下去,若不是她已端正坐好,定然露馅。

“儿媳不知哪里做得不好,惹得娘不高兴了——”

“本来你也做得一般,但我年纪大了,年儿她娘又懒得打理,我就真想安度晚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闭着闭着,竟让你产生错觉,凡事都自己私下做主了!”老太太厉声道。

老太太虽年过花甲,但威严仍在,斥责起来声音令人不由自主战栗。

黄氏跌跌撞撞地跪在地上:“还请娘明示——”

惹怒娘亲,说得难听一点,就是犯了七出里面的不孝。

黄氏可担不起这罪责。

“若不是年儿及时赶到,我云儿已经受了一轮牢狱之苦了!”

“她是我请来的客人,你若认为可以如此肆意对待,为了你儿子那点前途搭上一个花样年华的姑娘,你就不配做当家主母。”老太太筷子一扔,打在黄氏的面前的瓷碗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黄氏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但心底对左云的恨意达到了顶峰:

“娘,接手事务需要循序渐进的时间,不若等半个月我与杨氏交接一下……”

“你听不见我说的话吗?我说明日。”老太太打断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退下,我这两日不想见到你。”

黄氏咬了咬后槽牙,再多不甘心也只能离开。

待黄氏走后,老太太的脸色才稍微舒缓了些。

“老太太,方才是我无礼了,长辈说要事,小辈应该回避。”左云脸颊微红。

“老身就是要让你听见,也好让整个王府的人看看,谁要是胆敢欺负你,我绝不轻饶他!”老太太拐杖一敲木地板,发出浑厚的墩墩声。

用膳的时候,左云回想着老太太为她做主时说的每一句话。

老太太人真好。

不过她安然无恙地回来关萧遮年什么事,他还真会往自个脸上贴金……

黄氏移交当家大权的消息在王府悄咪咪地传开了,底下人都在猜测,黄氏做了何错事惹怒老夫人。

临风居。

“爷,您最近心情都好了不少。”向北狗腿地夸赞,拿起官服递给萧遮年。

“何以见得。”萧遮年盯着向北的狗腿笑容,记起那夜左云在他上马之后的冷脸,又说道:

“向北,你笑起来不好看,以后别笑了,影响本世子食欲。”

“主子,可是,我天生微笑唇——”向北着急道。

言多必失啊言多必失!

……

“双华苑那边如何?”萧遮年终于试探性问了出来。

左云前几日去见祖母之时,应该已经知道是谁从凌峰手中救她出来的吧……

“挺好的,每日熬了药材往雪小姐房中送,忙得没时间顾其他,主子不必忧心。”向北生动丰富地回答道。

“……”萧遮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近日西厢房那位经常去醉仙楼。”向南附耳道。

醉仙楼?

那里吃饭喝酒并不便宜啊——

“她哪来的银两付钱?”

“她打听到了秦公子每日都会从怡红院赶到醉仙楼,于是边吃边喝等秦公子路过那。”向南眼睛里露出不屑。

不只是因为左瑶贪得无厌,还有她处处想加害云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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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雪醒来后,休养了大半个月,终于在某天哭倒在黄氏边上:

“姨母,纵使雪儿有心,平哥哥也无意,那日他当着众人面拒了我,叫我在京城如何做人!雪儿不如回爹娘那自在!”

黄氏已然没了当家大权,更想早日定下与凌家的婚事。

她连忙安慰:“花朝节护城河的焰火,是平儿特地为你放的,还有投壶那日,他还鼓励你,为你说话来着。你平哥哥喜好才学,心思细腻,他人猜不透他的心思,许多事若是挑破了,他容易起忤逆的心。”

凌雪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满是贵气的五官此刻任谁见了都要心疼。

“姨母说得可是真的?”

“知子莫若母,平儿性格如此,越是珍爱之物,他越是小心翼翼。”

凌雪眼角仍挂着泪水,听到后嫣然一笑。

姨母说得不错,她从小待在康定王府,平哥哥是三兄弟中最温文尔雅的人。

“姨母给你一些银票,你大可物色一些诗词文章,或书法真迹,平儿会喜欢的。”黄氏温柔道。

从另一层面来讲,凌雪和平儿一样都是她亲手带大的。

从小教导雪儿的一言一行都是按照康定王府夫人的标准,丝毫不容差错。

这些年雪儿的表现着实让她满意,不仅相貌教养好,更重要的是,凌雪的爹是礼部尚书。

“雪儿一定不辜负姨母期望,寻上好的文墨送给平哥哥。”凌雪给黄氏捏起肩来。

上巳节,护城河岸边挤满了男男女女。

阳光很刺眼,照得桥对岸的京城贵女们睁不开眼。

人声鼎沸之下,光线似乎被放大得异常明显,一寸寸灼烧着她们的眼睛。

万念烦躁得很:“为何今年礼部上巳节偏偏设在护城河!连个遮挡乘凉的地方都没有!”

随后见到左云,万念原本高昂的声音立马降了不少:

“你,你,你坐这。”万念挪出个绝佳的位置给她和萧月之。

左云微微挑起眉毛,没说话。

“云姐姐!”一声清脆稚嫩的童音在嘈杂的人群中响起。

“烟儿!”左云眼睛一亮。

元烟后脑勺扎着两个乖巧的丸子,睫毛又密又长,扑闪扑闪的,一步一步向左云走来,笑得真诚又灿烂。

那头正要做划龙舟准备的元洲,见到妹妹乱跑,本来急急地想叫她回来。

但妹妹最后坐在了左云姑娘的腿上。

他对左云姑娘印象十分深刻,家族身世并不显赫,但举止仪态却是不输任何京城贵女。

那日的琴声悠扬婉转,其间无意间带着铿锵,着实让他记忆犹新。

一眼过去,左云恰巧也看向他。

她脸蛋精致小巧,最好看的就是她琼鼻上面的那双杏眼,每时每刻都含着水光,能装下一整个春季的花朵。

元洲对她微微一笑,表示感激。

“云姐姐,你可有中意的男子?”元烟歪着脑袋说道。

年纪小就是好,可以出口惊人,但还是有‘童言无忌’的挡箭牌,无人会怪罪。

只是这一句话出来,连最聒噪的万念都忍不住竖起耳朵听左云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