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她性子倔强,叫她受人摆布同要她命没有区别。

“我与上官,从无逾矩之举。”萧遮年喉咙被某种东西堵住了一般。

“世子爷,你不必同我解释这个。”

清凉的风吹在两人身上,萧遮年高她一个头,就这么呆愣地盯着她。

如此动人的脸庞,羞红的双颊上她迷人的酒窝若隐若现,令他心动至极。

晚风温柔,他的心跳跟随着她的一颦一笑跳动。

“我想走向你,左云,不要拒我于千里之外。”萧遮年伸出手握住她。

她喝醉了,歪着头看他,风吹散了她额前的碎发,白日涂抹的胭脂粉已经掉了,只是她的嘴唇仍然像涂了口脂一般。

左云才知道梅子酒也能如此醉人,醉意入侵她的脑子,眼皮在打架。

“我们,不是一路人。”

萧遮年如同天上的星辰一般,虽不是夜空中最耀眼的存在,但地上的人需要抬着头才能看到他。

他对自己,并非真心。

而她最讨厌的,就是婚姻中的谎言。

谎言和甜言蜜语已经害了她娘一生,让娘亲反应过来时,已经深陷不能挣脱。

她睡着了。

萧遮年低头看向怀里的眼睫毛微微颤动的女子,抱起她往内室走。

好一段时间没见,怎叫他不思念。

但她不乐意待见他,为了不见到她警惕畏缩的神情,萧遮年只好偶尔偷偷来看她。

不过她似乎更加害怕了,晚上要过好久好久才入睡,他懊恼又苦恼。

“小姐……”

两个丫鬟在门外贴着耳朵听了好久,听到门内没有声音之后,浑身松了一口气,进了内室,想给主子洗脸。

脸上抹了胭脂,睡前一定要擦脸,否则胭脂容易毁了皮肤。

她们一进来,便对上了萧遮年冷冷的眼神。

“水放下,我来给她擦脸。”

俩丫鬟面面相觑,世子的命令不敢违,她们默默后退出了内室。

烛火不灭,内室的光亮持续了一个晚上。

萧遮年轻轻拧了拧帕子,温柔地擦拭着女孩的脸。

擦了好几回,女子脸上的红晕总算消散了些。

“你来了。”女子细细软软的声音响起。

萧遮年猛然回头看,她缓慢地眨着眼,眼底全是笑意。

忽然自己的胳膊被那双芊芊白皙的手腕勾在一起,左云的脸很热,贴在他冰凉的手臂上。

他下意识想抽走胳膊,但床边的女子拽着他,嘴里还呢喃着,“不准。”

语气撒娇还有些生气。

萧遮年担心力气太大直接弄醒她,只好一动不动地坐在她的边上。

“哼哼……”女孩鼻腔里满足地发出声音。

萧遮年摸了摸她的下巴,一时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她竟会有如此温柔的一面,她喝了酒,方才睁开眼睛,是看错人了吗?

这几句撒娇的呢喃绝不会是对他说的,那她看错的人,是谁。

萧遮年眼底升起无穷悲伤,“云儿,我真想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我应该很快就会知道了。”

知道了她在怎样的环境长大,就可以知道她内心最深处的弱点。

左云这一觉睡得很沉很稳,是这两个月以来最踏实的,梦中的她便成了一只蝴蝶,在春日的花园中自由飞翔。

梦中再没有出现丁河的痛苦嚎叫,烟儿的遗憾哭泣以及小芳的害怕恐惧。

她睁开眼,那双丹凤眼也注视着她。

“你的伤,好了吗?”左云坐起身子,挪开了位置。

“嗯,幸好当时你救了我。”萧遮年眼睛亮亮的。

她,在关心他。

他胸口的伤,是她衣不解带地陪了好几个晚上救回来的。

左云深深吸了一口气,“世子救了我好几回,我也小心救了一次世子,世子的命金贵无比,若是世上只有一种药来救我们两人,所有人都会毫不犹豫地,把药给你。”

“因而,我救的这一次,能否与你之前的救命之恩抵消?”

萧遮年看着她,多么温柔的杏眼,可眼神中却没有任何波澜,他见到的,只有冰冷。

他们两人爱恨交缠,一同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可如今,她再次要和自己划清界限。

“如果你不在人世,我会完成我的使命,同你一起离开。”

这句话在他口中讲出来平平淡淡,如同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我走了。”萧遮年笑笑,手指揉了揉眼睛,轻松翻过窗户离开了。

而留在左云脑海里的,只有那句‘同你一起离开’。

“小姐,一大早元府下人送来书信。”金钗见世子已然离开内室,才敢拿出书信。

“放着吧!”左云坐在铜镜前发呆。

元洲在官场中混得不错,左云从万念那听到的,因为万巨每次上朝回来总要念叨一番元洲多管闲事。

能让户部尚书如此厌恶,却毫发无伤,除了圣上的宠爱,无其他可能。

她见过圣上,那是一位慈祥的男人,练武场的看台上,圣上表面上与旁边的官员在闲聊,那双锐利的眼睛可没有一刻停下来过。

据说安国公府大公子,在前一段时间也被任命武官。

左云脑子重复着朝堂之间复杂交错的关系,慢悠悠打开那封书信。

‘云儿,杨氏乃你与烟儿中药的罪魁祸首,她常去一处私宅,而杀害丁河之人与她关系匪浅,乃宫中之人。’

左云久久没有回过神来,那双眼睛渐渐湿润。

她翻开尤菊给她送过来的满庭芳的账本,杨氏并不知她会看账本。

她小时会守在母亲旁看她记账算账,偶尔遇到账目的漏洞,或手下的人想在账目上瞒天过海,总是逃不过她娘亲的眼睛。

这时候娘亲就会逮着错误,同左云讲述一遍。

久而久之,左云对账目十分熟悉。

娘亲不在了之后,她也会拿着账目发呆流泪,一字一句重新复述娘亲曾说过的每一句话。

左云缓慢翻动着账目,这账做得十分完美,就是因为太过精细完善,她一眼就能看出是假账。

满庭芳近来的生意火爆,本来只在熟悉贵女之间来回售卖的香膏,突然有一天面对所有人开放,稍稍手头有些银子的女娘们都想来体验一把。

这个月杨氏手头进账定会让她大吃一惊,如此便会对她放松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