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大人这里是否有什么与希然公主相关的信物?我带出去给百里晏。”

南栀摇摇头:“希然是自戕,当年国王暴怒,甚至没有给她留下牌位坟茔,就连她所居的长庚殿,也被一场大火烧成了废墟,与她相关的没有一丝留存的痕迹。”

李若兰赶在拂晓之前离开了南诏王宫,有了南栀的帮忙,她顺利地从西南角门出去。出宫的李若兰只带了一幅画轴,那是她依照南栀的描述画出的希然公主的画像。

李若兰和杨奕回到百里家的时候,百里晏正在被周姨罚跪。

“你可知擅闯王宫被抓,是要被处以极刑的,杨先生与夫人护你性命,你却为了这一点私心将他们置于险境,看来我这些年对你的教导,终是白费了!”

“周姨,对不起,我只是太想我阿娘了,我没想那么多。”百里晏委屈道。

“他们若是能平安回来最好,若是为着你这些事遇到什么......"

没等周姨这句话说完,李若兰和杨奕便翻窗进了屋子。

“这是怎么了?”见周姨怒不可遏,百里晏可怜兮兮的模样,李若兰开口问道。

“大哥,姐姐,你们回来了!”百里晏见了二人喜上眉梢,腾的站直了身子:“可见到我阿娘了?”

周姨见到李若兰的时候先是眉头一展,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可紧接着就又低垂了眉眼,一脸担忧了起来。李若兰察觉到了她神色的异常,便不动声色地敷衍起了百里晏,她将画轴递给百里晏,温和地笑道:“看看这是什么?”

百里晏一脸喜色地展开了画轴,看了一眼他便跳了起来,贴到周姨的身边一圈一圈地绕:“周姨,这是我阿娘!是我阿娘的画像!”

他这样呲着牙难掩笑意地端详了半天,嘴里喃喃着:“是我阿娘,只是没见过她穿这身衣服,这身真好看。”

李若兰画的是南诏公主,穿的是宫廷装束,他自然没见过。

“晏晏,去将你娘的画像挂到你的房间去吧。”周姨借口成功将他支开,百里晏没有怀疑,带着画像一窜老高的跑了出去。

他离开后,周姨紧绷的神色终于放松了下来:“你们都知道了?”她问话的时候一副万事了然的语气,她也是知晓内情的。

“你也知道?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李若兰反问她,若是让百里晏早些知道这些消息,他也不必费这个力气去找,还给自己惹上麻烦。

“从前他年纪小,不忍心告诉他让他伤心,如今他大了,想说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你是百里氏外门弟子,又是中原人,本来就不受重视,你为何要执意要收养百里晏,让自己被彻底边缘?”如今话都说开了,李若兰便将自己心里的疑惑和盘托出了。

周楚是中原来的小木匠,十几年前因仰慕百里氏的机关术来到了南诏国,却在太和城外误入悬星密林险些丧命。当时住在城外的希然救下了多日不进水米,奄奄一息的她。周楚在希然家中住了些时日,直到身体痊愈后,才离开继续往太和城赶路。因为她不知如何通过悬星密林,便由希然公主亲自送她通过林子。

可不巧的是,在离开密林的时候,她们两人被百里氏的一名弟子发现了行踪,报告给了家主。百里氏一开始不动声色,收下了周楚做外门弟子。当时她并未察觉到危机,百里家主让自己的亲随做了她的师父,教授机关术无不用心,半年时间就让她的机关术进步飞速。

可就在她入门半年之后,她的师父忽然向她询问起了送她离开密林的女人。

“我离开时,公主交代若有人问起他们,不可泄露,于是我便搪塞了过去,不想那是噩梦的开始。”

几番问询无果,百里家主凶相毕露,他们对周楚施以私行,拷打了多日,最后周楚终于捱不过刑罚,说出了他们一家三口的栖身之处。此时的周楚已经是遍体鳞伤,还中了毒,落下了终身残疾。

“若不是我心志不坚,他们也不会死,收养晏晏护他长大,算是让我内心少些愧疚吧。”

百里氏寻回了希然公主一家后,将他们尽数交给了南诏王,南诏王暴怒之下决定处死百里容彻父子,不过希然毕竟是他最爱的小女儿,不忍戮之,就想将她接回宫中。希然公主拼尽全力想要保护丈夫和儿子,可南诏王心意已决,执意当众处死了百里容彻,当日希然公主在宫中自尽。

希然公主死后,南诏王心痛异常,想着百里晏是她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脉,就留了他一条性命,让百里家自行抚养他长大。但百里氏无人愿意照顾他,只有周楚因心怀愧疚而收养了他。

听完周楚的讲述,李若兰心情复杂,她很想站在周楚的角度上去谴责南诏王的残暴,可是经历和聂青萍和聂冉冉的事之后,她却先行理解南诏王的忧心和愤怒。但百里容彻和希然公主都已辞世,他们所行是对是错无可评说,但不管怎样,百里晏都是无辜的。

几人正说着话,本来关着的院门忽而被大力冲开。

闯进来的是一群人,粗粗算起来也二十有余,簇拥着一个中年男人。来人皆着靛蓝色衣衫,附有白边,是乌蛮人中最寻常的装扮。被簇拥而来的领头者服饰华丽,周身坠着银饰,眉目锋芒难敛,虽然不曾见过,但这周身气韵李若兰看了一眼便知道,来人定是百里家主。

“周楚!你养着百里晏,不管束好他,如今他连王宫都敢闯,给百里家惹来滔天大祸,现下王上问罪下来,你们如何承担!”

百里长岐开口便很有威严,周楚吓得战栗不已,不敢开口,此时屋子里的百里晏听到了院中响动,开门便出来了,李若兰想去遮掩一下,可已然来不及了。

“家主大人,我犯了什么大罪?”百里晏不服道:“我只是想见我阿娘,这有错吗?”

看得出周楚将百里晏保护得很好,直到这时候他还这般天真单纯。

看到百里晏出现,百里长岐对着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几人便上前要去抓他。可还未等他们近身,杨奕便拔刀逼退了众人:“不把话说清楚便要抓人?”

“你是谁?”百里长岐蹙眉问道。

未等到杨奕开口,周楚抢先一步开口:“回禀家主,这位杨先生是从中原来的,想问询那个破损机关盒的事。”

“他可不像是要求人的样子。”

百里长岐看起来年纪未至不惑,但眉一蹙,嘴一抿,目光如炬的样子很有威严。素闻百里氏众人不善拳拳脚脚,但机关秘术深不可测,若真是斗起来,杨奕就算功夫再高终究只是血肉之躯,未必有胜算。盘算到此,李若兰想着还是要仔细周旋一番,不然不但解不开机关盒的隐秘,没准儿还要受南诏王怒火牵连,实在是不值得。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杨奕便拔刀近身了百里长岐,他愤然将自己的大刀架在了百里长岐的脖子上,一众百里家弟子皆是一惊,想要做些什么,却深恐杨奕手掌稍微动动,他们的家主便会血溅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