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的聂川见势如此,自家小辈被众人欺负,而他却因病体孱弱无能为力,气血上涌,他站在原处颤抖的手指向郁青梳,痛心道:“我一片真心对你,你因你母亲之故,误会毒害我也便罢了,还要这般诬陷我家里人,你就不怕冉冉在天之灵不得安息吗?”

提到母亲,一直畏畏缩缩的郁青梳抬起了头,盈着一汪泪的眼睛看向聂川,恨恨道:“你不配提我娘,就是你害死了她!”

李若兰见聂川状态不对,赶紧让聂青萍将他扶回去坐着,她自己站在前面反驳郁青梳道:“你的脸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别人不知道,你自己应该清楚,你爹对你这个血脉相连的女儿如此狠心,对妻子又能好到哪去?”

显然李若兰的话触动了她,郁青梳的表情从恨转变为了迷惘,她有些疑惑地看向自己的父亲,可是郁延正沉浸在计划成功的喜悦中,完全没有注意到郁青梳的神色变化。

李若兰见离间有用,便继续道:“西山那时,我假意向你投毒威胁他,可是他毫不在意,可见他根本就不在乎你的性命,更不在乎你相貌如何。”虽然是为了离间他们父女说出来的这番话,但李若兰确实字字句句都说到了实处。郁青梳是郁延的亲生女儿不假,但在他的眼中,她也只是用来对付聂川的道具,如今又变成了帮他夺得药石金方的工具人。

“父亲......我娘到底是为什么死的?”隔了许久,郁青梳哽咽着问道。可她刚说出口,就被郁延狠狠地怼了回去:“少听他们胡说,你娘就是被聂川害死的!”

对于聂冉冉的死,聂川内心一直很自责,他并不了解细节,只知道聂冉冉确实实在生女后不久因体弱去世的,郁延对外人说是因为无涯门的追捕让她内心惊恐郁郁,才会有此结局,所以连聂川自己都相信了。他会对郁青梳如此溺爱,除了亲情外,也是内心对她有愧。

“是这样吗?郁延,我怎么听说是你为了报复聂门主,趁着聂冉冉产后虚弱毒死了她呢!”

李若兰并不知晓内情,只不过是用郁延的招数反击他而已,造谣谁不会呢?比嘴皮子功夫她没吃过亏。李若兰这一招果然奏效,原本言之凿凿的郁延霎时间乱了阵脚,他此行前来就是来搅浑水的,谁知一不留神却让浑水溅到了自己身上。

“我月前往荣源采药,为求向导误入西山分舵,偶然间发现郁延在炮制一种毒药,此毒加在人的日常饮食之中,天长日久的积累便会生效,当中毒者有所察觉的时候,往往已毒入肺腑,无力回天。”李若兰说到这里的时候,聂川再次起身,无力的咳嗽两声后说道:“我便是中了这毒,郁延利用我对青梳的亲情,和青梳对我的恨意,在近两年的时间里一直毒害我。”

有了聂川的佐证,李若兰的阐述更被人信服,她继续道:“不知在座的各位是否有人了解聂冉冉前辈身故前的状况呢?是否与我所说之毒,还有聂门主所中之毒有相似之处呢?”她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郁延,对方脸色不善,垂着眼似在思考对策。

李若兰这边话音刚落,就有人应和起来,是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男人:“我当年在西域见过一次郁夫人,是在她产女出月的时候,那时候她看起来并无异样,倒不像是产后虚亏。”

“这就是了,出月时并无异样,偏偏过了一阵子身亡,生前的症状又与中毒十分相似,郁延,这说明什么?”

“你胡说!”郁延苍白的辩驳了一句,可是没有凭据的辩驳,对于无知的众人和郁青梳来讲,并没有说服力。

“我胡说吗?当年聂冉冉身故之前曾有书信寄给聂门主,请求他庇佑女儿,对吧?聂门主。”李若兰转头看向聂川,见他脸色苍白还微微喘息,于是又向聂紫阳使了个眼色,还好他算机灵,赶紧站出来应和:“不错,我父亲当年收到过这样一封信,所以我们寻表妹多年,前两年才终于找到了她,把她接回无涯门。”

郁延气急:“根本没有这样一封信!你少在这里信口开河!”

聂紫阳冷哼一声:“这封信你自然不知道,姑姑在信中甚至没有敢提及你,或许就是担心被你发现,她和青梳都活不了!”

李若兰并不在此项上与他纠缠,毕竟杀妻只是她临时胡编出来的,并没有实据,那封信恐怕也是聂紫阳接收到了她的信号,信口胡说的。这些说多了难免会有漏洞,弄巧成拙。于是她话锋一转:“你这样对自己女儿和妻子都能下手的人,说得出来的话谁会相信?我师父半生研究医理才著出药石金方这本书,岂是你这种只懂用毒的恶人可以窃取的?就凭那点能耐,再熬一百年也比不上我师父一根汗毛!”

被说到痛处的郁延恼羞成怒,他一抬手甩出几枚飞针,径直扎向堂上的聂川,离他最近的聂青萍转身扑向自己的父亲想要挡下。千钧一发之际杨奕飞身抬手接住了暗器,回手将毒针甩了回去。

郁延一击不中便知道自己已经失了最后的机会,他甩了甩袖子一股白烟飘出来,杨奕拉开了离他最近的李若兰,一掌打向他的方向,可却扑了个空,好在他预判了郁延逃跑的方向,回身一个飞踢,一片白茫茫中郁延闷哼一声。待到白烟散尽,地面清晰可见滴落的血迹,不过人还是逃了。

混乱结束后,郁青梳在原地愣愣地站着,郁延逃走的时候并没有带上她,可见是真的心急了。他的遁逃让众人都相信了李若兰的话,况且最后他贸然对聂川出手,也变相佐证了李若兰的话,一时间也无人再指责无涯门和李寒宵了。

在这场闹剧中唯一一个收不了场的人,就是郁青梳,她被在自己父亲毁了脸用以陷害他人,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己丑陋的伤疤,事情败露,她又如同一枚弃子,父亲不顾她的相貌声誉,如今连性命也不顾惜了,倒是她恨了多年,差点毒死的舅舅,这个时候还在回护他。

“聂门主!郁姑娘虽说是您的外甥女,但她给您下毒,还伙同她那卑劣的父亲,陷害您和杨少侠李姑娘,连已故的人也不放过,您可不能心软,这种人心思歹毒断不能留!”

“就是,她是郁延的血脉,说不定以后还会做更过分的事,应该立即杀了她以警世人!”

“对!杀了警戒世人!”

郁青梳麻木的听着众人三三两两的指责,他们口齿间定的是她的生死,她目光无焦的看向虚空,面对着众人的指责谩骂,她忽然有点怀念旧日,在无涯门的两年时间里,是她为数不多感到轻松愉快的时光,但是那些幸福被她自己亲手摧毁了。

一阵热情激愤过后,聂川被聂青萍扶着上前两步:虚弱的开口:“青梳的事毕竟是我们的家事,舍妹临终又有交托,实在是不能如众位之意处置,望大家见谅,今日是我义子杨奕和李寒宵先生爱徒李若兰新婚之喜,我代他二人感激众位来贺,适才嘉礼未成,现下恶人遁逃,还是先给孩子们把婚礼办完,请各位稍歇。”

郁青梳看着杨奕和李若兰身上的婚服,她失落地垂下眼去,躬身致歉道:“扰了二位的喜事,青梳在此致歉。”

她的歉意对于二人来讲没有任何意义,今日之战虽不见血,但却比他们从前遇到的任何一战都危险,若不是李若兰急中生智,只怕无涯门的声誉和李寒宵的身后之名,都要被郁延的无耻行径毁掉了。

“你不必道歉,他们也不可能原谅你。”聂紫阳失望道,旋即命人将郁青梳带到了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