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忘了,当年你偷偷带萍儿离开无涯门,是你师父将她送回来的。”
听到这李若兰蓦然想起,那时候她一拍脑袋带了聂青萍出去看红枫,后来俩人在郊外遇险,聂青萍险些被与无涯门有仇怨的人掳走,是李寒宵及时出现将她们俩救了回来。那天聂青萍很高兴,怎么也不肯回无涯门,李寒宵只好先带她们俩一起回了家,聂青萍讲述了自己病情由来,引得李寒宵医者的怜悯之心泛滥。
后来他趁两个女孩儿玩累睡着了,独自背着聂青萍送回了无涯门,还面见了聂川,表明自己或许有办法治疗聂青萍的腿疾。
“你师父当真是妙手回春,一开始我还不相信他,想着萍儿这天生的残疾如何治得好,后来他扎了几次针,前后也就两个多月萍儿就真的能站起来了,只可惜治疗还没结束他就被害身故了。”
“所以姐姐能走了,却还是跛脚。”
聂紫阳也是今日才知道给聂青萍治疗腿疾的,就是李若兰的师父李寒宵,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以为是神仙降世,赐福给他温柔善良的姐姐,让她能自己站起来。后来治疗蓦然中断,聂紫阳比聂青萍还要失望,嚷着让聂川去庙里给姐姐多供几盏灯。
李若兰很震惊,她也不知道李寒宵暗中做了这些事,当年她偷带聂青萍出门,第二日李寒宵狠狠地责罚了她,他说这一次遇险是她们运气好,碰到了他在郊外采药,才幸免于难,如果她再这样胡闹,便要带她离开燕州。那日惊险也足以让李若兰后怕,之后便乖乖地待在家里,不敢再去生事了。
原来师父不让她去找聂青萍玩儿,自己倒是跑到人家家里去治病了。
“你师父被害以后,我派人到西域淮山门西山分舵去问过,可是他们都不知道那个叫闻人素的是哪个分舵的,我满江湖的打探,谁知此人就如同消失了一般,我寻了多年也没有能为李先生报了这个仇。”
听到闻人素的名字,李若兰感觉像被喂了只苍蝇,继而狠狠道:“这个杂碎才杀不了师父呢,我师父是制药的时候不小心中毒而亡的。不过闻人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一力引荐我师父入他们淮山门,实际上是贪图我师父的医书,我师父不肯他就多番找茬,还在我师父死后,歪曲事实给他泼脏水。”
聂川也是性情中人,他听闻于此瞬间暴怒起身:“我便不信李先生是传言所说的那种无耻之徒,果然是有宵小在此间挑拨!”
可能是情绪太过激动,聂川说完站得不太稳,疲惫地扶了扶桌子,摆手制止了要来扶他的杨奕和聂紫阳,旋即哀伤道:“今日得见两位故人之后,可惜老友不再,你们在外漂泊伤至如此,我直到今日方才知情,当真是我愧对故人。”
这一顿饭只有李若兰吃了个半饱,其他人连筷子都没动。大家都有追念的故人,本不那么相熟的几个人如今聚在一起,共叹故人已逝,大仇未报,自然不得展颜。
“杨奕,我与你父有约,后代结亲,如今萍儿没了,但胞妹的独生女青梳现在养在我膝下,我有意让你们结为连理,你日后就是我无涯门的人了,不必在做什么走镖的活计,不知你意下如何?”
杨奕被陡转的话锋惊住,可还未来得及推辞,聂川便将他的外甥女儿唤了出来。只见屏风后走出一女子,生得模样俏丽婀娜,眉眼并不似中原女子的,倒是有几分西域人的样子。她黑发轻绾,未着珠翠,一脸素淡妆容却难掩绝色之姿,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似有一盈水潭,令人心驰。
李若兰桌下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了,她偷偷瞧了一眼杨奕,只见对方的眼神并未在这姑娘的身上过多停留,只浅浅地瞧了一眼,之后就一脸为难道,像是想拒绝又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样子。
聂紫阳也看出了杨奕心不在此,赶紧起身替他圆场:“爹,阿姐尸骨未寒,你便提起这事,不好吧?”
聂川听到他提起聂青萍,脸色郁郁,但嘴里说的还是狠话:“休要提你姐姐了,与人私奔还偷走秘籍,死了还害的杨奕和李若兰因她多番涉险,我没这个不争气的女儿!”
李若兰听到这话心里有些不舒服,便道:“您不要这样说她。”
杨奕身份尴尬,聂紫阳自小被聂川训管,并不敢反驳他,此时也只有李若兰为死去的聂青萍说了一句话。
“可是,您就算想牵红线,也要问问杨兄和表妹的意思啊。”聂紫阳说完给杨奕使了个眼色,杨奕接收到他的讯息,赶紧开口道:“多谢世伯美意,可杨奕身上还有血海深仇未报,也并无意停留在燕州,恐怕要辜负您的好意了。”
聂川被拒绝了也并未生气,他了解杨奕此时的心情,父母大仇自然要放在首位,而他至今未查出寒山道之祸真正的策划者,自然不能这样为儿女情长停了脚步,想来成亲的事并不急于一时,他便稍稍放过了杨奕。紧接着他又转而对聂紫阳道:“便是你能说会道的,如今也二十了,还没个姑娘愿意嫁你,为父有意替你求娶李姑娘。”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李若兰,严肃的语气瞬间温柔了起来:“李姑娘可看得上犬子?”
正在喝水的聂紫阳一口喷了出来,李若兰面上难掩嫌弃,可是当着人家爹的面也不好表现得太过明显,便道:“多谢聂门主好意,可是我也有........”她一时竟然找不到像杨奕那样合情合理的借口,总不能直接说没看上人家金尊玉贵的好儿子吧。
“爹!”聂紫阳还没咳净嗓子眼儿里的茶水便“腾”地站了起来:“您怎么在这乱点鸳鸯谱!”
聂川见他这个反应,深觉失礼,拍案呵斥道:“你胡说什么!还不快向李姑娘道歉!”
李若兰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心里却想:很没必要,她现在甚至想站起来谢谢聂紫阳。
“父亲,我...我还不想娶妻。”聂紫阳无力地辩驳道,适才给杨奕解围的伶牙俐齿像被封印了儿一样。
李若兰也安静道:“聂门主好意我也心领,我也尚没有嫁人的打算。”
杨奕在旁听着,只觉得这顿饭吃得比生平任何一顿都惊险,虽无刀剑在前,却每时都令他胆战心惊。儿女亲事聂川一对儿都没促成,难免有些挫败,愤而将聂紫阳赶去了祠堂思过,随后令人送了杨奕和郁青梳分别回客房。
临走之时,郁青梳叫住了杨奕,询问他的姓名如何写,杨奕不明缘由但还是礼貌地告知了她,之后便跟着有财回了客房。
聂川单独留了李若兰,待众人都离开以后,他伸出手给李若兰,道:“李姑娘,你来替我诊脉吧。”